经过雨水的冲刷洗礼,深城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行人和车辆都寥寥无几。
“轰——”
油门一踩,发动机的活塞加速做功,传出的动能使得白色标致505的车轮疯狂转动,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层层水花。
由于1987年还没有《道路交通管理条例》,像超速、酒驾、疲劳驾驶都没有列入管控,甚至这时候无证驾驶都是常态。
当然了。
任安是有汽车驾驶证的。
八十年代的驾驶证分为三个等级,A级、B级和C级。
A级和B级是职业驾照,可以开大型客车、大型货车、小型汽车和机动摩托车,C级则是只能开小型汽车和机动摩托车。
不同于后世的侧方停车、倒车入库等各类科目,这个年代考驾照非常简单粗暴,给你一个考试场地,人家不管你动作规不规范,你只需要把车开到终点线,就可以拿相应等级驾照。
说白了就是,你只需要知道怎么启动车辆,会踩油门、刹车、换挡就成功一半了,没有所谓的理论考试科目。
在任安大一的暑假,任国非就让他别闲着,抽空去考个驾照,说未来可能有用。
事实证明,任国非是有远见的,因为任安只用了两星期,就拿到了最高级的A级驾照。
这要是在21世纪敢想吗?
毫无疑问,肯定不敢。
别说A级驾照,在21世纪的驾照科目,哪怕是自动挡C2都得练上一两个月才能拿证。
……
三小时后,任安抵达了沙河的民治大道。
雨势渐小,街道两旁的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他开始降低车速,沿着街道缓缓行驶,目光在两侧的店铺间游移,寻找着目标。
由于是下雨天,晚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很多“正经”生意的商店早早就关门了,只有少部分店铺还亮着灯。
“是它了。”
任安在一个十字拐角处,看见了“富贵商行”的招牌。
它的卷帘门只开了一半,透出昏黄的光线,从外面看,分不清这家店是否还在营业。
这其实很有深意,因为这叫开半门,也叫开偏门。
平时接触的普通商家,例如小卖部、米行、面馆什么的,谁会让客人弯着腰进店里面?
基本都是门户大开,让客人看清楚里面卖什么。
而这种开半门,似开不开,似关不关,在外面无法看见里面,就有着“偏门”的意思。
任安把车熄火,停在对面路边,并没有急着进入商行,而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来这里换汇。
只是一会功夫,就有道看不清男女的黑影打着伞,快步来到富贵商行门前。
他环顾四周,在确认没人后,弯腰钻进了半开的卷帘门内。
大约五分钟不到,那道黑影便急匆匆离开。
黑市换汇并没有专门的法律制裁,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灰色边缘地带。
又等了一会,待第二个换汇的人离开,任安也摸清了门道,不再迟疑,重新把车打着火,开到了富贵商行一侧的门前马路边。
拿起用报纸包裹的5000块钱,他推开车门,快步走向那半开的卷帘门。
然而任安不知道的是,刚才他停车熄火观察的时候,有十几双眼睛在周围居民楼紧盯着他。
……
弯腰进入富贵商行,里面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烟酒,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非常普通的烟酒商行布局。
此时的收银前台,正站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他垮着张脸,眼神冷漠,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任安。
“换5000华国币的港币。”
任安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垮脸男人闻言,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道:“1比2,5000换1万港币,把钱交给我就行。”
“那我该怎么取钱?”
任安有些疑惑。
垮脸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伸了伸手,示意他先交钱。
任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报纸包裹的钱递了过去。
只见垮脸男人打开报纸,清点过后,随手放在柜台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木牌递给任安道:
“港岛任意一家潮汕商行都可以取,这是你的凭证,丢了不补。”
任安仔细端详了一下木牌,上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信息,他心中更加疑惑。
如果带着这块木牌去找港岛的潮汕商行,那他们怎么分辨出自己存的港币额度?
不过看垮脸男人的样子,问了估计也不会回答。
术业有专攻,任安没去质疑,毕竟换汇抽成这么高,信誉才是最重要。
就像澳岛的赌场,人家不怕你赢钱,就怕你不玩。
正当任安准备离开的时候,卷帘门忽然被拍响。
“嘭嘭嘭——”
拍击过卷帘门的人都知道,它发出的声响非常大,这是因为它内部是空心结构,再加上金属材质硬度高和金属共鸣,轻轻一拍,周围几十米都能听见声音。
任安的心脏猛地一紧,目光迅速扫向门口,透过半开的卷帘门,他看到了外面站着四五双脚。
“不会这么倒霉,遇到同行黑吃黑了吧?”
他心中暗自吐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牌。
也就在这时,门口的几人弯腰走了进来。
他们都是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有的穿着普通的T恤,有的穿着花衬衫,眼神中透着一股凶狠。
“刚才你他妈在外面看什么?”
几个人一进门,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任安身上,一位手持砍刀,左脸还带着刀疤的青年更是用刀尖指着任安,厉声质问。
如果普通人看见这阵仗,估计早就吓尿,语无伦次。
任安毕竟不是青年心境,两世的经历让他无比冷静,大脑飞速运转,赶忙为自己辩解道:
“各位兄弟误会了,我是第一次来咱们商行换汇,也是第一次换汇,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所以特意停车观察了一下。”
“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话音刚落,收银台的垮脸男人使了个眼色,瞬间有位年轻人用夹带潮汕话的普通话起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扑捏姨,你最好乖乖让我们搜身,要是反抗的话,今晚保证让你躺着上白车。”
“站那别动,老实点!”
“别让我们见红!”
几位青年的语气越来越凶狠,一步步逼近。
见此情景,任安没有想过跑,因为他本身就是来换汇的,也没有什么其他特殊身份。
垮脸男人看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任安,内心越发断定不是普通人。
二十来岁的年纪被这样吓,轻则跪地求饶,重则大小便失禁,这绝对没有开玩笑。
就在几个年轻人控制住任安,想要搜身的那刻,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商行里间门口传出。
“扑捏姨歌鸡,都住手!”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声音的来源处。
冲众人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任安有着一面之缘,张小勇的叔叔——张猛。
他本该是一张和善的胖圆脸,但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脸颊上的横肉显得格外凶狠,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猛叔。”
“猛叔。”
一众年轻人放开任安,连声打招呼,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
有人刚想解释为什么要动手的时候,在张猛身后的张小勇快步跑到任安旁边,惊讶道:“安哥没事吧?你怎么在这?”
“我…来换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