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琛等人将碧洲成拖到了船上,碧洲成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意识,看着那爆炸声不断地地方,那里,藏着自己的兄长们……
他又眼巴巴的望着那波光荡漾的水面:“休觐……休觐……”
方琛低垂下眼帘:“您被救出来了,柒将军会瞑目的。”言罢喝令道,“开船!”
“休……觐……”碧洲成一口气呼吸不上来,昏了过去。
这次仲萧和碧洲成虽然都受了重伤,可毕竟都没有死,西麟也损伤惨重,完颜斑这样苦心孤诣的炼化他们这些曾经的元安军将领,最后却全都惨死在了海上,没有发挥出重要的作用,真是让人恼火。
完颜斑联合了其他国家,趁着两位元帅被困住的时间,攻打元国边境,此时元国各地也已经乱作了一团。
仲萧带病指挥对敌,强撑着一口气:“西麟贼人,杀害我的亲人,砍了我的羽翼,不过,他们不会一直得意,这些痛苦,我要在他们身上,全都讨回来。”
听槐在仲萧跟前活生生被虐死,展惜友、顾琼等人都是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听槐已经跟了仲萧近二十年,跟他一路拼搏到现在,跟亲兄弟没什么差别。可他为了救仲萧,被人掏了心脏,扔进大海,连尸身都找不到了。
碧洲成被送回来后,仲萧立刻打发了人回去看看情况,他也很担心碧洲成会有个好歹。这次碧洲成下的军令,避开了仲萧,后来仲萧知道了他是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命,惊骇到差点昏厥过去。兄长们纷纷惨死,他只有碧洲成这一个兄弟了,如果连他也失去,苍天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所幸在军医的治疗下,碧洲成到底还是睁开眼睛了,只是人醒了也是心如死灰,像是全身的精神都被掏空了。
元国边境遇袭,碧洲成不能任由自己病下去,吃了药起了身,就往边境赶去了。尽管他觉得浑身筋骨都被抽掉了一般,经历了亲人都离开自己,已经近乎万念俱灰,可身上的责任,还是要担负起来,元国的黎民需要他们。
另一边,柒休觐到底还是被人救上了船,灵非在最后的时刻,还是挣脱开了灵王的搀扶,跳下海去,每游一阵就要上岸喘口气,终于在海中找到了柒休觐。
她拽着柒休觐的身体往一艘船上靠,单凭她们的力量上不去船,而那艘船就快要爆炸了,灵非只能喊道:“喂,船上有人吗?柒将军在海里,快,把她救上去!”
船上的士兵低头看了一眼,果真是柒休觐,忙将二人救了上来,灵非一上船便杀了那士兵,将柒休觐腹中的海水都按了出来,随后拖着柒休觐进了船舱里躲着。
这些水军的船纷纷往岸上开,那艘船爆炸之时,余波都将他们这些船震得近乎翻船。
灵非喘息着看柒休觐,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好地方,被烫伤的地方全都被海水泡的发白,恐怖的张裂着。
待上了岸,灵非悄悄将柒休觐带下了船,为了掩人耳目,还杀了几个看到她们的士兵。下了船,她带着柒休觐赶往医药坊,让大夫给她治伤。箭伤、刀伤、烫伤、还有无数细碎的伤口,全身几乎没好地儿了,大夫看了都直咂舌。
灵非一定要自己亲眼看着大夫医治,救治的过程中,柒休觐感觉自己好像放在锅里煎,又好像放在火上烤,全身都是剧烈到难以忍受的疼痛,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疼得哑着嗓子喊叫,一个小手按住她的脑袋,轻声安抚:“别动,在给你治伤,治好伤就不疼了。”
是谁?谁的声音?好熟悉的声音……
灵非看到她疼得浑身发抖,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柒休觐在大火中,能想到的只有碧洲成,灵非不可谓不伤心,难道过去那段日子相处的,只有自己牢记于心?小七根本不在乎我?可是放任着她在海里喂鱼,她又不想。这辈子,想找到自己的亲生娘亲已经不可能了,她真的舍不得放掉这一份温暖,娘的温暖。
所以在她看到柒休觐用自己身体去撞那扇门的时候,她身上着了火,火势很大,她惨叫着撞下了栏杆,掉进海里,她就算猜到柒休觐八九不离十活不成了,也要亲眼看到才算。
她身上的烫伤全都浮肿着,看着实在骇人,大夫给她清理着脓水,每一下都要用力的擦拭,柒休觐疼得死去活来,身体不断一抽一抽的直哆嗦,委屈的泛了哭腔。
“大夫,能轻一点吗?”
大夫为难道:“力度不够,脓水擦不干净,更麻烦,为了以后不留病根,只能忍着了。”
灵非无奈,只能按住柒休觐的脑袋和手臂。
大夫清理完一处已经是满头大汗,待看到她身上还有这么多烫伤,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弄的?发生火灾了?”
灵非囫囵的‘嗯’了一声。
处理完烫伤,大夫又为她处理刀伤,她身上的刀伤有好几处,都被泡的肿起一指高,刀口都翻开,里面黝黑看不见底。
大夫擦了把汗,嘱咐道:“你按紧了。”
灵非固定着柒休觐的脑袋,大夫拿了纱布,倒上烧酒,插入了伤口里来回擦拭。柒休觐疼得浑身像是洗了个澡,冷汗直往下流,在床上弹起又落下,凌迟的痛楚也不过于此吧。
她的衣衫被剥下来,两支断箭血淋淋的插在体内,看着格外狰狞。
一处一处伤口处理,等处理完,天已经黑透了,治伤治了一天一夜。
灵非将她流下的眼泪擦干净,摸着她的侧脸:“好了,好了,不哭了,伤治好了,不疼了。”
大夫催促道:“诊金还是要及时交付的。”
灵非的动作顿了顿,从床边坐起身来:“我回家去拿,你看好她。”
没一会儿灵非就返回了,将一个钱袋子扔到了桌子上:“喏,给你。”
大夫看着那钱袋子上有血迹,迟疑的又看了灵非一眼,她身上也有些血迹,不由得再次审视起这钱袋:“你……是从家里拿的钱吗?”
灵非小小个头,眼神却很狠厉:“钱给你了,多的别问。”
大夫自然不敢收这钱,只是看灵非这做派,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孩子,他也不敢得罪,只能偷偷让药童去报官。
灵非看着柒休觐虚弱的眉眼,又翻起她眼皮看她眼珠:“原来,我还是喜欢你本来的样子,你变成我的同类,我一点都不喜欢。”
灵非察觉到大夫跟小药童说了什么,那小药童惊惶的看了自己一眼,便点点头出门了,灵非站起身,尾随了出去。片刻时间,她又回来了,一手关上了门,大夫吓得腿都软了,往后退了两步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灵非将小药童的人头扔到他跟前,那血淋淋的脑袋一路咕噜过去,大夫直接呕了出来。
“我奉劝你一句,好好的把她治好,你要再有什么小动作,跟你有关的人,妻子,儿女,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大夫吓得浑身无力,连后退都没了力气:“是,是,是……”
柒休觐是第六天清醒的,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灵非天真无邪的笑脸:“小七,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柒休觐长吁了一口气,迷糊的看向四周:“这是哪里……”
灵非扶着她:“兰陵,你小心,别乱动,你全身都是伤,还没结痂。”
柒休觐茫然的道:“我……没死?”
“是我救了你。”
柒休觐再次看向灵非,灵非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她还在想是不是真的是灵非救了自己,迟疑的说了句:“谢谢了。”
“不客气,谁让我叫你声娘呢。”灵非得了夸奖,喜笑颜开,“对了,在船上的事,你都还记得吗?”
柒休觐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还没恢复,整个人都沉得很:“记不太清了,我记得,我淋了雨,脑袋里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想要破体而出……我是不是,作恶了?我只能记起一点零星的片段,我,杀了人?”
“何止啊,你发了狂,难缠的很。”灵非对于那些事不欲多言,便转移话题道,“你睡了六天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元帅……怎么样了?”柒休觐突然想起临死前的大火,想要握住灵非,却发现双手绑满了绷带,根本使不上力。
灵非脸色一耷拉:“怎么?你满心满眼的都只有他吗?你在船上,捅了我一刀!你一句都不关心关心我,从头到尾,都只关心你的元帅是不是?”
“灵非,元帅怎么样了?他好好的吗?他回陇安了吗?”柒休觐作势要起身,灵非气恼的将她按了下去,“他好好的!已经回陇安了!现在在外面打仗呢,行了吧?你为什么都不关心关心我啊?”
柒休觐松了一口气,碧洲成没事她就放心了,她后知后觉的想起灵非说的自己捅了她一刀,便问道:“我为什么要捅你?”
“谁知道你发什么疯!”灵非捏了捏柒休觐的脸颊,“哼,还不是为了护着碧洲成,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我记不起来了,你的伤,让大夫看了吗?有没有大碍啊?”
灵非瞧着柒休觐这憨憨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相处的模样,心里美滋滋的,还是这样好啊,傻傻的,还会关心自己。
“我没事,没什么大碍了。”
“我想,我当时可能受雨水影响,没有什么理智了。”柒休觐又闭上了眼睛,“抱歉啊。”
灵非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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