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清廉被抓走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完颜斑看着伤痕累累的清廉，叹息道：“何必这么倔强呢？只要你没有了自我意识，就会没有痛苦，你们一样可以长相厮守。”
虚声看着地上一直在望着自己的人，这个人的眼神，好忧伤，他很痛苦。而且，这痛苦，仿佛是来源于自己。
“如果，我愿意交出我的良知，你能不能让她回到自由身。”
完颜斑嗤笑一声：“她现在很享受啊，为什么一定要回到自由身？而且你想没想过，如果她恢复了记忆，她要如何活得下去呢？”
清廉轻轻的咳，虚声请示道：“主人，让我来吧，我把他的皮剥下来，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完颜斑带着恶趣味的眼神斜睨着清廉：“好啊，由你动手，想必他也会，很喜欢的。”完颜斑走出了牢房，虚声蹲到他面前，逼问道，“为什么一直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
她上次回来质问完颜斑之后，又被完颜斑按进了棺木中清心，对于跟清廉有关的任何事，她都不记得了。
清廉动了动，身上铁链响的清脆，他总是这样，眼里好像有水似的，这么带着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宁，你是我的阿宁……”
虚声皱眉，阿宁？
清廉的声音极度的低沉沙哑：“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你是不是在故意迷惑我的心智？”
柒休觐潜入了西麟，跟蔡氚碰了头，蔡氚在西麟这些时日，研究解药颇有心得，将自己试验过很多遍的解药递给她：“调养是日久的功夫，这个解药，我找了一些中毒已深的人试过，解毒的药性尚可。”
柒休觐服了药，试着调息，一个时辰后，果真觉得好些了，她起身朝着蔡氚拱手道：“有劳蔡圣手为我们奔波了，待回了陇安，我们再好好谢你。”
蔡氚拂了拂袖子：“将军不必客气，上回将军与我通信说的，清廉将军的妻子也被毒害多年，我想办法乔装打扮，混进去过一次，试出了只要将他们被关着的神智放出，服下解药，想必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有一间密室，那头目关的很严实，我没有打开那扇门，怕被他发现，就退出来了。我出来后，将那扇门的位置画了出来，你瞧。”她拿出一张牛皮纸，上面画着路线，柒休觐接过了图纸，点了点头，“好，多谢蔡圣手，冒着性命之危来帮我们，我去找到这件密室，然后打碎他的破罐子。”
“好，那石洞里也关着许多毒物，将军一定要小心。”
柒休觐进了密室，挟持了一个守卫，找到了虚声被控制着的心智，她暂时没有行动，而是找到了他们二人所在的地方，柒休觐打晕了守卫，冲到了牢房里：“清廉！”
虚声见有人闯入，伸手一条毒蛇向柒休觐喷去，柒休觐闪身躲开，两人就在清廉的面前打了起来。柒休觐怕惹出动静，想着速战速决，反手绞着她的脖子，欲把她勒死的时候，清廉开口了：“别杀她！”
“嗯？”柒休觐愣神了，虚声找准机会一只毒蝎插到了她脖子里，柒休觐自从被蜈蚣吓了那么一遭之后，对这些毒物更加恐惧，浑身战栗的将蝎子拔了出来，摸着脖颈间的血，十分担心自己会死。
“阿宁，给她解药，她是来救我的。”
虚声将地上的蝎子收回袖中，好笑道：“给她解药？凭什么？”
柒休觐说道：“给我解药，我已经观察到了完颜斑把你的良知放到了哪个容器里，我现在去打碎它，你就会恢复神智。“
“你在胡说什么？”
“完颜斑也没有真心待你们这些属下，你不总是要吃血食才能继续活下去吗？他用这些腌臜的手段控制你们，你们还要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忠？我今天让你看清事实真相。”
虚声狐疑的跟着她去了密室，柒休觐当着她的面，将一个上细下圆的瓶子打开塞子，里面一些绿色的气体飘入空中，她又给她吃了一粒药丸：“属于你的记忆会回来的，相信我。”
虚声接过药丸，挑眉道：“这如果是毒药，我不是就翘辫子了？”
“你可以相信我。”
虚声吃了这粒药，柒休觐扶她原地坐好，然后一掌打到她后背，将她体内的毒素逼出体外，过程中虚声难受的好像身体都要烧起来了，当完成这件事，柒休觐也出了一身的汗。
虚声脑海中浮现了一些若隐若现的记忆片段。
清老爷双手举着小阿宁，笑的无比的开心：“儿子，你看阿宁多俊啊，要不这女娃儿养着给你当童养媳怎么样？”
小清廉被他的话惹得哭笑不得：“爹您别出馊主意了，也要看阿宁怎么想啊。”
小阿宁睁着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小清廉：“阿宁，喜欢清廉哥哥，想给哥哥当媳妇儿……”
小清廉一个男孩子倒先害羞起来了，眼睛亮亮的看了小阿宁一眼，想憋着笑意，可还是从嘴角溢出来。
小清廉带着小阿宁逛街，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了一堆吃的给她，小阿宁一边吃一边笑，小清廉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
小阿宁嘿嘿笑的有点憨：“开心呀，哥哥对我好呀。”
兵荒马乱的时代，小阿宁的爹娘嫌带着一个女娃儿太累赘，把她丢弃了，只带了两个儿子另寻出路去了。她才五六岁，一个人站在被丢弃的地方嚎啕大哭，但奔走的人们没有一个为她驻足的。小清廉彼时还是一个同样年龄的小孩儿，去外面采买食材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在哭，关心的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哭。
小阿宁抽泣着说爹娘不要我了。
小清廉拉着她的手回了家，信誓旦旦的跟爹娘拍着胸脯保证：“我的饭量大，我把我一半的饭给她吃，爹娘，我们养着她吧。”
清老爷家里也并不富裕，当即还在犹豫，小清廉又说道：“等我满了年龄，我就去参军，我参军也是有饷银的，到时候我把给她吃饭的钱还给爹娘，行不行？”
小阿宁连哭都不敢哭了，怕惹人厌烦，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们，等待自己的裁决。
清夫人跟清老爷说道：“现在这种时候，孩子送到衙门估计都无处安置，左右是一个女娃娃，吃不了多少的，我们再省省，好好将养着吧。”
夫人一发话，清老爷就松口了，点了点头：“确实，可怜的孩子，也不能看着她没人管。”
清夫人笑着对小清廉说道：“你爹同意了，还不快谢谢爹。”
小清廉跪下去，欢喜的帽子都歪了：“谢谢爹，谢谢娘。”小清廉拉着小阿宁的手，欢喜的对她说道，“阿宁有家了，这里就是阿宁的家。”
因为他们家就只有两间屋子，小清廉直接收拾了自己的被褥挪去了厨房。清夫人不忍心儿子住厨房，要让他跟着自己睡，小清廉不肯，说自己大了，不能跟着爹娘睡了，不然人家会笑话。
小清廉一家虽然清苦，但安贫乐道，镇里的夫子见小清廉和小阿宁都很好学，每每都趴在窗外听课，出去问了缘由，便也同意他们随便寻个角落，每日来听课，不收他们的钱。两个孩子经常挣到了一点钱，就拿来买本子买笔，用来学习，清老爷和清夫人很感激夫子，便时不时的送去一些自己种的蔬果过去。
一天夜里，小阿宁睡得迷迷糊糊，起夜的时候听到小清廉在跟清夫人说话：“娘，男孩子的十岁生辰有什么要紧嘛，我就不过了。等阿宁十岁的时候，用我省下来的钱给她办一场呗，做一桌好吃的热闹一下。钱还有剩的话，我还想给阿宁买一件衣服，她的衣服都旧了，我老早就盯着她衣服看，早就想给她换下来了。”
清夫人无奈的揉了他的脑袋：“你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打了几个补丁了，也不说给自己买一件。”
“我穿什么不一样啊，我们家钱财不多，得算着花。娘您不知道，阿宁现在也开始臭美了，总是对着镜子照。唔，我听镇上的人说，女子长大了都是要涂胭脂的，胭脂是什么东西呀？”
“胭脂就是涂在脸上能变白变漂亮的东西。”
小清廉略带一点羞涩：“那我也想让阿宁美美的。”
清夫人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真是人小鬼大。”
“总之，阿宁开心，我就开心。我在店里给她看中了一身衣服，让老板给我留着了，等她生辰到了，我一定可以攒够钱买的，只是到时候买菜的钱要您二老出了。”
“你跟爹娘还客气什么，我们也待阿宁跟亲人一样，好，那你十岁的生辰，我们就简单炒几个菜好了，娘也不想太不顾你。”
小清廉嘿嘿笑了：“谢谢娘。”
夜里，小阿宁的双眼忽闪忽闪的，隐隐现出了几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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