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说不出话来。
如果把暗红色的锈看做干涸的血的话,这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尸山血海。数以万计……不,十万计的尸体,就这样不加任何掩饰地呈现在眼前。
它们全身都被完全转化成锈,器官如坏掉的玩具般散落。它们铺在地上,挂在墙上,一层叠一层,大部分都已辨不出人形,甚至和锈化的地面与建筑物融为一体,尚存人形的那一小部分永远定格在了扭曲挣扎的一瞬间,无数空洞洞的眼睛,无数发出无声嘶吼的嘴巴,无数扭曲痉挛的四肢。
这样的景象不知绵延了多少公里,堵塞了目所能及的一切道路,举目望去皆是破败和死亡,良善圣母孤儿院和这比起来都是人间天堂。
末日战士们也是第一次深入到这种地方,一个个都被震慑,唯独佐久间大吼一声:
“乔托大人万岁!!!助我们战胜锈的灾厄!!!!!”
他这一吼,战士们纷纷响应,用狂信的口号为自己壮胆。佐久间作为领头人当然要第一个上,没有路就硬开出一条路,他亲自架起火炮瞄准正前方的尸体堆,一阵猛烈的爆炸后,这堵尸墙就被炸塌了一半,锈的残块如雨点般落下。
“看到了吗?看着骇人而已,实际不堪一击!前锋组继续开路前进,货运车就地收集物资载满了就先返回!!!”
“““““噢!!!!!”””””
末日战士们立刻开干,体型大的货车停在后面,先在d11和d12去的交界处搜罗物资;体型小的先锋车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排障活动,先用火炮把大块的尸堆炸散,再用排障器铲碎路上障碍,一些实在不好搞的地方就人力排障。
“唏!黎夜!你的胳膊是装饰吗?用起来啊!”
“我知道我知道……”
黎夜下了车,面对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叹了口气,举起左臂,握拳——全力挥出!重拳无坚不摧,轻易把面前的尸体打碎——
————
“我的孩子呢?他在哪?救救他救救他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这一瞬间凄厉的尖叫如闪电划过他大脑,陌生的景象也在脑内闪现!那是一个拖着只剩半截的身体在地上爬行的男人,一边爬一边呼唤孩子——
他的拳头出了可停不下来,砸碎第一个尸体后由接连砸碎了第二个。
————
“骑士团——救救我——求——呜呜……呜呜呜呜呜……”
————
他一瞬间看到一个被生锈的怪物们分食的女人,血光四溅。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这一拳轰飞了十个尸体,连续十段受害者濒死的惨状在他脑中闪过,他痛苦地捂住头,差点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
佐久间奇怪地看着他,黎夜摆了摆手,随便找了个“拳头好久不用突然有点累”的借口,佐久间不耐烦地让他到旁边等着,换其他末日战士上。
其他人都没有出现黎夜的症状,只有他能感觉到死者们的痛苦。
(是因为……锈么?我接触到他们化成锈的身体,于是……)
不一会,一条能容一辆小车的路被强行清理了出来,佐久间那个叫“蛇眼”的副官探测一番后确认没有怪物,战士们立刻涌入小路,人人都想抢功,对奖赏的渴望以及对乔托的盲信正是他们胆量的来源。
黎夜也跟着穿过小路,路两边的尸墙看上去随时会把所有人压垮,那些完全锈化的人脸仿佛渴望找人诉冤的冤鬼。他必须小心地不碰到尸墙,不然涌入脑中的死亡场景和负面情感会把他逼疯的。
一边前进,一边开路,就这样前进了数百米,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宽阔的椭圆形广场,广场四周树立着高达数十米的雕像,这些雕像或许曾经非常华美,但现在都严重缺损。
广场上不知为何没见尸体,但空气里充斥着极高浓度的锈,甚至肉眼就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无数细小锈渣。
广场对面是一条大路,路的尽头梳理着一座高耸的纪念碑形状建筑,一条类似城市轻轨的设施从建筑物上层穿过,这建筑似乎承担了轻轨站台的作用。
“这是……”
黎夜瞪大了双眼,他可以确信——没错,他绝对在梦里见过这座建筑!
~~~~~~
英魂殿
战死沙场的骑士们的尸骸会被尽可能收集起来,其中大脑完好的尸体会遵照死者生前医院放入殉道者机甲,其他尸体会被运进英灵殿放入胶囊冷冻保存,成为用于培训新生代骑士的学习装置。
愿先辈的英魂庇佑年轻的骑士们。
~~~~~~
这条消息在所有人脑中浮现,所有人——尤其是佐久间——立刻振奋起来!
这就是乔托祝福他们确认的那栋建筑!
“太——太好了!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达成目标!蛇眼你探测一下!有锈蚀尖兵藏着吗?”
“没有……嗯……确实没有,这些反应只是锈,没有活物的痕迹……”蛇眼仔细探查后下了结论。
“好啊!那么——”
“等等,佐久间!”
黎夜拉住了他。
“怎么了?”佐久间不耐烦地问。
“感觉不太妙,要不先撤吧,乔托的命令只是确认英魂殿位置吧,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
“光完成任务怎够?当然要给乔托大人一个惊喜,我们这就——”
“等等,那是什么!?”
蛇眼突然喊了一句,指向广场正中间。
广场地面的锈斑呈现蛛网状排列,而蛛网的中心——同时也是广场的中心——躺着一个东西。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摊普通的锈渣。
但现在,这摊锈渣动了。
一个不足两米的人形物体背对着他们缓缓站起,但这摊锈渣几乎紧贴地面,没有起伏,下面不存在藏人的空间,这人形仿佛是自锈的平面里凭空出现的。
它几乎全身都被从头顶披下的拖地头纱盖住,这头纱是锈红色,头纱下的身体则是红黑。隔着头纱细看,那身形似乎是女性,而且丰腴有度,凹凸有致,甚至连仪态都十分端庄,俨然一个高雅的贵妇人。
“那是,什么……?搞啥啊!是新的怪物吗!”佐久间怒了。
“不知道!探测器之前完全没感知到它的信号!”蛇眼焦急地摆弄目镜,焦躁不安。
“它是……”
黎夜突然有一种非常,非常,非常糟糕的预感,这预感还伴随着痛彻心扉的悲伤。
莫非——
他的瞳孔猛然紧缩,尽管只有背影,但他还是凭梦中残留的感觉认出了她——
“桂妮维亚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