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了。
厮杀依旧惨烈，唐军这一方已经折损过万，吐谷浑也只剩七万多兵马。
都快打不动了。
大莫干得娄带着人马，努力抵挡着李君羡的狂攻。
打了两天，大莫干得娄手臂仿佛灌了铅似的，麻木地格挡李君羡一波波攻势。
早知道是这命运，当初在大莫门城跑个什么劲啊！
当时就地一蹲、双手抱头，就没了后头的劳累了。
被李君羡一枪抽下马，继而被左骁卫的府兵捆走，大莫干得娄眼里现出一丝解脱。
不逃了，累了。
从今天起，挖矿、干活，等待春暖花开，面向矿洞石块……
他的后半生已经被安排妥帖，不用再思考前程了——因为根本没有。
李大亮挥舞漆枪，枪枪不离慕容丛要害，不时有慕容丛的亲兵为他当人肉盾牌。
慕容丛胆怯了，猛然向李大亮掷出长矛，不管有没有击中目标，直接拨马回阵。
天柱王怒视着慕容丛，畏畏缩缩的慕容丛惊叫一声：“大营失守了！”
众人回首，但见营寨之地，浓烟滚滚、烈火升腾，随军驱赶的牛马四散。
隐隐约约还传来凄惨的呼声。
“伏俟城破了！可汗逃往雪山党项，被破丑氏抓了献给大唐！”
天柱王扬眉：“区区牲畜而已，不用管它！可汗已经说过，死也不会离开吐谷浑，绝对不会去雪山党项！”
可惜，天柱王相信步萨钵可汗没用，下面的将领、兵丁对有前科的慕容伏允是不信的。
纥奚积石得胜钩上挂着替补的铜棍，悄无声息地向大通山方向奔去。
凭借一身蛮力，纥奚积石就是直面雪豹也不怕，大不了改投异邦。
没人关注他，营寨失火才是吐谷浑军眼下的头等大事。
“吐谷浑已经败了！西海道行军大总管李靖兵马已至！儿郎们，用命！”
程咬金大声疾呼。
段志玄看了程咬金一眼。
老实说，要不是他派出康处直、鲁步索吉、郁致尕愣，说不定他都相信了程咬金的话。
程处默亲自擂鼓，左骁卫、伏俟道军、凉州军与羌人仆从军竭尽全力，向吐谷浑军杀去。
“顶住！我们没有败！步萨钵可汗还在伏俟城！”
天柱王怒吼。
然而，军心已经涣散，天柱王的威信也不管用了，七万兵马纷纷遁逃，谁也不愿意赌上一把。
决心战死的天柱王先后跟段志玄、李大亮、程咬金过招……
一个都没打得过。
主要是这群肌肉疙瘩太凶悍了。
梁洛仁感受到了天柱王的嫌弃，撇嘴。
说白了，天柱王是嫌他官小呗，不带这么势利的。
幸好天柱王没对梁洛仁下手，真打起来，梁洛仁还不一定是天柱王的对手。
至少天柱王在三名大将手里过了那么多招还没死，只是负了点轻伤。
被程咬金一槊抽下马，天柱王手中的武器落地，只能张腿就跑。
程处默从马上飞跃，左手箍着天柱王的脖子，双腿环勒天柱王的老蛮腰，右手重重一拍天柱王的屁股，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声“驾”。
肃杀的战场，愣着让程处默这一声闹成了欢乐的海洋——当然，天柱王是唯一的受害者。
程咬金想了想，好不容易挽回点颜面：“我家大郎才二十，明年才成丁，顽皮一点没啥不对吧？”
立国以来，男子成丁都是二十一岁。
李大亮哈哈大笑：“没啥不对！”
段志玄笑而不语。
被府兵绑缚的天柱王泪流满面，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屈辱！
就是小时候摔牛屎堆里也没那么丢脸！
没脸活了啊！
无头苍蝇般的吐谷浑兵，半数被俘、半数遁去了大通山。
烧成废墟的吐谷浑营寨里，走出面容脏乱的康处直、郁致尕愣等人。
即便占了突袭的便宜，即便吐谷浑大队人马已经出去征战，康处直他们依旧损失了一半人马。
“鲁步索吉呢？”程处默从喜悦中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郁致尕愣默默地引着程处默到了营寨外的一角。
黑着脸膛的鲁步索吉在上，四肢尽断，唯有一口牙齿死死咬住慕容丛的咽喉，死了依旧怒目圆睁。
吐谷浑尚书慕容丛可能一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死法。
斩断鲁步索吉四肢的，只会是慕容丛的亲兵。
程处默一声叹息：“厚葬吧。”
俘获三万人，牛马缴获十万之数，并不是三军最大的收获。
对他们来说，肃清吐谷浑主力才是最了不起的成就。
兵临伏俟城并不是他们的要务。
因为，程咬金那看似吹牛皮的话半真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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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道行军大总管李靖、副大总管侯君集，率着岷州军、党项八姓、雪山党项，自西海南岸的大非岭两侧由东向西横推。
原本的拓跋氏酋首拓跋赤辞退位，让侄儿拓跋思头上位，拓跋氏彻底倒向了大唐。
这里头，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只有拓跋氏的利益所在。
兵马由出大唐边境时的五万，演变成让人侧目的十万。
管理数量相当的仆从军，李靖能轻松做到，侯君集却有些勉强了。
毕竟，这是侯君集第一次担任行军副大总管，经验不足。
神奇的是，即便西海军、仆从军气势汹汹，洛阳公车焜叱丁的部落却能在乌海、柏海、多玛辗转，幸运地避开了兵灾。
在这样的大势下还能保全部落，车焜叱丁的能力、运道都缺一不可。
兵马杀过赤海，将伏俟城围得水泄不通。
（附：伏俟城遗址。）
慕容伏允一身甲胄，手持铜矛，站在王宫之外，听着四面的兵丁奔走禀报战况。
再厚实的土墙，也经不住炮石频繁砸落。
“末将愿拼死护可汗从西面突围，萨毗天地广袤，还可卷土重来！”
心腹小将努力劝谏。
即便不算鄯善、且末，吐谷浑在伏俟城以西确实还有大半土地。
唯一的问题是，地广人稀，根本不可能再有打回来的希望。
最重要的一点，慕容伏允老了啊！
有些人越老越不要脸皮，有些人越老越看重脸皮。
慕容伏允恰恰属于后者。
“吐谷浑三百一十九年基业毁于我手，我有什么脸面苟活啊！”
“就让吐谷浑最后一任可汗有尊严地辞世吧。”
慕容伏允微微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