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泓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竟一时陷入沉思。
“二叔。”凌霰见凌泓谷陷入沉思,轻声叫道。
“你可知老杉叔是个怎样的人?”凌泓谷很自然地在沉思中反应过来,就像是在等凌霰叫他一般。
凌霰下意识地看了看凌泓谷的脸,那张已经有些沧桑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
“我小时候,就只见你跟在老杉叔后面。”凌霰翻遍了前身的记忆,就说出如此一句。
“哼,那老头,比你爷爷管得都严,可叫我吃了苦头!”凌泓谷轻哼一声,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
凌霰的祖父生养了四个儿子。第一个儿子,也便是凌霰的父亲出生后,他当天便到了镇上,花了银子,请人起了“五谷丰登”四个字。
但是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另一回事。老凌家的日子还是那般紧紧巴巴的样子,不说变差,也是没有什么起色。
凌霰的二叔出生后,老凌家的日子才真正有了些起色。
然而,随着凌泓谷一天天长大,他却被老爷子口中的“老杉子”盯上了。
凌霰祖父口中的“老杉子”便是老杉叔,那时便是凌家村凿冰队的领头人,可以说是掌管着整个凌家村的饭碗。
当时的老杉叔也已人过中年,开始考虑凿冰队下一任领头人的人选。
整个凌家村的年轻人,老杉叔是一个都不满意,就是相中了老凌家的二儿子凌泓谷。
当时凌泓谷才十岁出头,正是稚气未脱,还在贪玩的年纪。凌家村的人也不知道老杉叔是相中了他哪点。
然而,后面的事便是凌家村人所共知了。
凌泓谷不仅年纪轻轻便扛起了凿冰队的差事,还将凿冰队弄得风生水起。
即便是庄稼欠收时,凌家村的人也能靠着凿冰队的收入,吃上一口饭。
“屠家只给了三日。”凌泓谷声音有些低落。
凌霰听出了凌泓谷的哀怨,他晓得,他的二叔,面对这一百两银子,已经没了办法。
寻常庄户人家,吃上几口饭,已是不易,想要再从牙缝里剔出银子,谈何容易?
更何况,是要剔出一百两银子。
“湛水河那几个回来了?”凌霰问道。
“淞禾回来了。”凌泓谷知道凌霰这般问,是为了问凌淞禾。
毕竟那是老杉叔唯一的孙子,是老杉叔一支的独苗。
“那两个呢?”凌霰顺带一问。
“结冰期过了,拿了凿冰的钱,估计是去镇上了。”凌泓谷道。
那日,凌淞禾选择留下后,还有两人与凌淞禾同时守在湛水河边,一个叫凌淞樵,另一个则是凌淞樵的亲弟弟凌小犁。在凌家村,这三人的关系最好。
与凌淞禾不同,凌淞樵兄弟二人早已娶妻生子,凌淞樵娶了外村一女子,而他的弟弟小犁则是娶了同村秦家的女儿。
每每凿冰赚些银子,凌淞樵便和弟弟小犁去湛东镇买些家用。
“二叔,我明日一早再去一趟湛东镇,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凌霰说道。
“好,叫上麦子和稻子,注意安全,莫要做那勉强之事。”凌泓谷低着头,伸出手,拍了拍侄子的背。
其实,凌霰去湛东镇,自然是与二叔凌泓谷商量过的。
凌泓谷只知侄子是去湛东镇打听消息,凌霰去怡红楼的事情,在这之前,他是不知的。
所以,才闹出了方才的误会。
根据这爷俩的考虑,凌霰先去镇上打探一番消息,尝试与屠家取得联系,将那宝贝牌子冻出的冰块卖给屠家。
即便是做生意,屠家也是极其危险的。
然而,凌泓谷与凌霰叔侄两人并不是没有想过将冰块卖给其他人。
但能买冰块的本就都是大户人家,也就都是与屠家经常有往来之人,想要长期保密,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这桩生意被屠家发现,不仅是他叔侄二人,恐怕是整个凌家村都会遭殃。
索性,两人便决定通过中间人与屠家联系,隔着一层,倒是有点转圜的余地。
再者说,即便是让屠家知道了凌泓谷与凌霰叔侄二人的身份,那冰块也不是偷的,倒也不会引起屠家太过火的反应。
若到那时,无非就是,屠家会胁迫凌霰二人交出更多的冰以便牟利而已。
毕竟,赚取银子,才是屠家最大的目的。
“老杉叔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不必着急。”凌泓谷说罢,便是站起身来,向房外走去。
凌霰站起身,将二叔送出去,站在屋外的路口,却是一句话都想不出。
望着二叔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凌霰感受到了一丝无奈,或者说,是一丝绝望。
凌泓谷即便是在凌家村有些话语权,也只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屠家只需一句话,凌家村都只能是无可奈何。
其实,相比于凌泓谷,此刻的凌霰才是更为绝望的那个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那块牌子,其上的光泽是一天不如一天,冰冻的能力也正在消失。
即便是立即与屠家谈好交易,失去了那牌子的冰冻能力,凌霰便也是拿不出一块冰。
回到房中,凌霰将门窗紧闭,木盆拿出。
手中握着那块牌子,又一次进行了尝试。
“连冰碴的数量都开始减少了。”凌霰的心凉了一半。
“这牌子,可能真的失去了它的能力。”他开始下了这样的结论。
再次将牌子探入水中,念动口诀,依然没有冰层产生。
……
“真特么的窝囊!”在不知多少次的尝试之后,凌霰怒吼一声,将木盆打翻在地。
一阵打砸之后,他瘫坐在那里,倚着那道破旧的墙壁,久久无言。
便是前身那般的不堪之人,也是有着无奈。
原来的凌霰死了,死在了那条湛水河中。他本是一个穿越者,却是在不经意间背起那前身留下的负担。
前身做了许多错事,做了许多不可饶恕之事。却需要他去赎还?
他便是不想,但那些讲不清、便也挥之不去的烙印,似乎已经成了穿越契约的一部分,紧紧地束缚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