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持续了不到三次心跳的时间,云澈却觉得仿佛过了半辈子。当双脚重新踏上实地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带着霉味的潮湿空气。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幽深的石廊中。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莹石,青白色的冷光勉强照亮前路。石廊尽头隐约可见一扇雕刻着星图的青铜大门。
“这是...哪里?“
怀中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云澈掏出来一看,只见玉佩背面的经络图中,代表“心枢“的光点正以某种规律明灭闪烁,像是在呼应远处的什么东西。
“有人吗?“他试探着喊道,声音在石廊中回荡出诡异的叠音。
没有回应。云澈深吸一口气,沿着石廊前进。每走一步,脚底就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整条走廊是某种活物的腔道。莹石的光随着他的经过时明时暗,像是在呼吸。
靠近青铜大门时,玉佩突然挣脱他的手,啪地贴在了门中央的凹槽处。严丝合缝。
大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向内开启。刺目的金光从门缝中溢出,云澈不得不抬手遮眼。待眼睛适应光线后,他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空间——
这是个半球形的洞窟,穹顶上镶嵌着无数会发光的晶石,排列成周天星斗的图案。地面则是一整块晶莹剔透的水晶,其下流动着七彩的灵液。洞窟中央悬浮着九座玉台,呈环形排列,每座玉台上都刻着不同的符文。
最惊人的是,这里的时间似乎流动异常。一滴从钟乳石坠下的水珠,在空中划出清晰的轨迹,却迟迟不落地面。
“三百年了,终于又有人进来。“
沙哑的声音吓得云澈差点跳起来。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半透明的白发老者飘在身后,身穿早已褪色的道袍,面容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
“您是...?“
“老白。“老者飘到最近的玉台旁坐下——如果那团模糊的光影能称作“坐“的话,“玄机洞天的守护灵,负责给有缘人讲解规矩。“
云澈注意到老者身体边缘在不断消散又重组,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前辈,这里是...“
“上古灵枢修士的传承之地。“老白挥了挥手,一块玉简从空中飞来,“你既然能激活心枢,说明有资格接受基础试炼。“
玉简在云澈面前展开,浮现出立体的人体经络图。九个光点分布在不同的穴位,其中胸口位置的光点最为明亮。
“灵枢体系分九大节点。“老白解释道,“心枢主七情,气枢掌灵力,脑枢控神识...每开启一枢,就能获得相应能力。“
云澈盯着那幅经络图,突然发现与自己玉佩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前辈,这灵枢体系为何现在无人修炼?“
老白的光影剧烈波动了一下:“天脉断绝后,外界灵气变异,普通修士已无法自然开启灵枢。“他飘到云澈面前,模糊的面容突然清晰了一瞬——那是个饱经风霜的老者,左眼处有道狰狞伤疤,“但你不同,你体内有'种子'。“
“种子?“
老白没有回答,而是指向中央玉台:“坐上去。在洞天里,外界一日相当于这里十日。足够你初步掌握心枢运用了。“
云澈刚踏上玉台,就感到一股暖流从脚底涌上。玉台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最终形成一个光茧将他包裹。无数信息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心枢,七情之钥。开启者可感知情绪波纹,高阶时甚至能影响他人心境...
剧痛中,云澈看到自己胸口浮现出青色光纹,像树枝般向全身蔓延。与此同时,玉佩自动飞到他额前,投下一束青光。
“屏息凝神!“老白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感受你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的情绪烙印!“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在意识中炸开:苏沐雨指尖的温暖、凌霜眼中的寒意、赤璃吐息的诱惑、赵烈狂暴下的恐惧...这些情绪具象成彩色丝线,缠绕在云澈的灵魂上。
最强烈的三条分别呈翠绿、冰蓝和赤红色。云澈无意识地伸手触碰——
“啊!“
翠绿丝线传来药草清香,紧接着是剧烈的担忧情绪;冰蓝丝线带来刺骨寒意,其中却藏着一缕好奇的火苗;赤红丝线最是灼热,充满玩味与...某种饥渴?
“收心!“老白的厉喝将他拉回现实,“你想被情绪风暴撕碎吗?“
云澈大汗淋漓地倒在玉台上,胸口灵枢火辣辣地疼。但奇妙的是,他感觉自己与那三条情绪丝线建立了某种联系,仿佛能隐约感知到主人的状态。
“不错,第一次就建立了情丝纽带。“老白难得地称赞,“看来那三人与你缘分不浅。“
“三人?难道是...“云澈突然反应过来,“苏师妹她们?我能感应到她们?“
老白的光影闪烁了几下:“心枢初开者通常只能感知身边人的情绪。你能跨空间感应,说明...“他的话戛然而止,转向洞窟入口,“有意思,居然有人找到了这里。“
青铜大门处传来震动,三道截然不同的灵力正在冲击禁制。
“不可能!“老白惊呼,“玄机洞天隐匿于虚空夹缝,怎会...“
话音未落,大门左侧的墙壁突然凝结出冰霜,右侧则泛起赤红火光,而正中央的门缝处,十几根银针精准地刺入机关枢纽。
“砰!“
伴随着巨响,青铜大门被三种力量同时轰开。烟尘中,三个窈窕身影并肩而立——
凌霜长剑出鞘三寸,周身寒气缭绕;赤璃红绫飞舞,眉间朱砂如血;苏沐雨银针环绕,杏眼含煞。三人看起来竟像是暂时结盟了。
“云师兄!“苏沐雨第一个发现玉台上的云澈,惊喜喊道。
凌霜冷冽的目光扫过洞窟:“灵枢秘境...“
赤璃则舔了舔嘴唇:“小郎君藏在这种好地方,真叫人家好找~“
老白的光影在三人之间来回飘动,最终停在云澈身旁:“小子,你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一个剑心通明,一个妖血纯正,还有个药灵之体...“
云澈还未来得及回答,胸口灵枢突然剧烈震颤。三条情丝同时绷紧,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洪流通过纽带冲击而来——
苏沐雨的担忧与欣喜、凌霜的困惑与战意、赤璃的好奇与贪婪...这些情绪如潮水般冲刷着云澈的意识,他抱头跪倒,发出痛苦呻吟。
“不好!情绪反噬!“老白急转飘向三女,“快收敛心神!你们的情感太强烈,会撑爆他的心枢!“
凌霜最先反应过来,归剑入鞘,闭目凝神;苏沐雨迅速射出三根银针,分别扎在云澈头顶要穴;赤璃却歪了歪头,反而加强了情绪输出:“咦?这样更有趣了呢~“
“妖女!“凌霜睁眼怒斥,一道冰墙凭空出现,隔断了赤璃的情绪传导。
苏沐雨趁机将一枚青色药丸拍入云澈口中:“云师兄,咽下去!“
药丸入腹,清凉之意流遍全身。云澈大口喘息着,眼前的彩色斑点渐渐消退。他发现自己能隐约控制情丝纽带了,可以主动减弱或加强某种情绪的接收。
“多谢...三位。“他虚弱地拱手,随即疑惑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三人对视一眼,竟同时开口:
“剑心感应。“凌霜冷然道。
“火焰印记。“赤璃嫣然一笑。
“银针追魂。“苏沐雨柔声解释。
老白飘在半空,光影忽明忽暗:“了不得,了不得...三种顶级天赋同时锁定一人,这小子莫非是...“
就在这时,整个洞窟突然剧烈震动。穹顶的星光晶石纷纷坠落,地面水晶出现蛛网状裂纹。最中央的玉台下方,七彩灵液疯狂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怎么回事?“云澈勉强站起,却发现玉佩自动飞向漩涡中心。
老白的光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有人在外界强行破解洞天禁制!糟糕,是那个老东西...“
漩涡中突然浮现出模糊的画面——玄雾宗后山碑林,清微子手持拂尘,正在一座残碑前布阵。吴天雄带着十几名刑堂弟子封锁了四周,而宁缺被铁链捆着跪在一旁,嘴角流血却仍在冷笑。
“宁师兄!“云澈惊呼。
画面中,清微子突然抬头,浑浊的双眼仿佛穿透空间直视洞天内部:“云小友,秘境虽好,终非久留之地。老朽备了上好的云雾茶,何不出来一叙?“
声音直接在洞窟内回荡,震得莹石纷纷爆裂。赤璃红绫一展,挡在云澈身前:“老牛鼻子好深的修为!“
凌霜长剑出鞘:“空间传音,至少是元婴期。“
苏沐雨快速检查着云澈的状态:“云师兄,你现在能战斗吗?“
云澈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漩涡吸引——在那翻涌的灵液中,第二个灵枢“气枢“对应的光点正发出耀眼金光。更奇妙的是,他体内灵力开始自行运转,向着丹田上方某处汇聚。
“这是...“老白飘到他身边,声音突然激动,“气枢自启?怎么可能!没有'聚灵阵'辅助,常人根本...“
云澈感到丹田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个全新的灵力漩涡正在形成。与心枢不同,这个漩涡疯狂吞噬着周围的灵气,甚至在空中形成可见的气流。
凌霜突然按住他肩膀:“屏息!气枢初开需要海量灵力,我来助你!“她掌心传来精纯的冰寒灵力。
苏沐雨也立即出手,三根银针刺入云澈后背大穴:“我引导灵力走向!“
赤璃却后退几步,饶有兴趣地观察:“有意思~人族修士开启气枢居然这么热闹?“
随着两股外力介入,云澈体内的灵力漩涡逐渐稳定。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灵力的感知完全变了——能“看“到凌霜灵力的冰蓝色轨迹,苏沐雨灵力的翠绿色脉络,甚至赤璃身上妖力的赤红波动。
“气枢已成!“老白高呼,“现在试着引导灵力外放!“
云澈本能地抬手,一道青色气劲激射而出,在洞窟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刻痕。更神奇的是,这道气劲中竟混合了一丝冰寒与生机,明显带有凌霜和苏沐雨灵力的特性。
漩涡中的画面突然扭曲。清微子面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拂尘一挥,残碑表面出现裂痕。
整个洞天开始崩塌。
“必须走了!“老白的光影迅速黯淡,“听着小子,灵枢体系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九枢齐开之日...“他的声音被剧烈的震动打断,“记住,去紫霄天域找...找...“
最后的字眼没能说完,老白的光影便如泡沫般消散。与此同时,中央玉台轰然炸裂,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原地。
“跳进去!“凌霜一把抓住云澈手腕,“这是唯一的出口!“
赤璃红绫一卷,缠住云澈腰部:“小郎君跟我走~“
苏沐雨银针连射,在空间裂缝周围布下稳定阵法:“一起跳!裂缝坚持不了多久!“
云澈在混乱中最后看了眼崩塌的秘境。九个玉台已有七个粉碎,唯独最边缘的两座完好无损。他隐约看到上面刻着的字——“时“与“空“。
下一刻,三股力量同时拉扯着他坠入空间裂缝。在意识被撕碎的边缘,云澈恍惚听到赤璃在耳边轻笑:
“这下有趣了,我们四个的灵力...好像纠缠在一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