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姑苏秋意渐浓,天高云淡,阵阵凉风带来草木的清爽气味。
谈天拖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走出家门,安慰了抹眼泪的妈妈,打车很快便到达了机场。
“喂。”谈天拨通一个号码:“我在进站口准备进去了,嗯...五号口。”
“蓝色行李箱、黑色衬衫外套?是你吗?”电话里一个年轻的声音道:“你等会儿,我来了。”
电话挂断,谈天听到阵阵脚步声,他转身看到一名面容清秀、个头很高的男青年正朝他这边阔步走来。青年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西服套装,内搭白色卫衣,脚踩一双白色运动板鞋,在这个天气里显得有些闷热。
“谈天!”男青年伸出右手,咧嘴笑道:“我是文赟钰,很高兴认识你!”
谈天与这位承担着护送他前往天师集团总部任务的英俊青年轻轻握了握手:“你好,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其实没必要多跑一趟的。”
“第一次过去,带你认认门。”文赟钰摆了摆手,主动接过来谈天的行李箱:“这可是许总亲自交代的任务,不要客气啦,都是同事。”
两人一起通过安检、顺利登机。谈天惊讶的发现天师集团出手颇为阔绰,竟然为他们提供了头等舱。
两个半小时后,航班落地燕都国际机场。刚出舱门,谈天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他倒是提前查过燕都的天气,却没想到干燥的冷风砸过来,竟然令他有种身处寒冬腊月的感觉。
“唔。”文赟钰的厚外套在姑苏显得违和,在燕都却是正好合适:“带衣服了么?没带咱们就走快点,室内不冷,出去也有车接。”
“有的。”谈天走出廊道,在靠墙的角落里打开行李箱,翻出了在姑苏过冬穿的薄羽绒服裹在身上。
两人走过漫长的通道,又乘坐电梯上了两层,终于来到了机场出口。文赟钰张望了一阵,回头指着门外对谈天道:“集团安排了车子,你先歇会,我去看看门口好不好停车,再叫他们。”
“好嘞。”谈天确实也走乏了,坐在休息区长椅上掏出手机给母亲和朋友们报平安。正在低头回复消息时,忽然察觉到周围光线暗了几分,他连忙抬头,就看到正有一男一女站在他身后。
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高个头、国字脸、大鼻子,留着干练的短寸发型。女人也是高个头,留着齐耳短发,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冷漠的瓜子脸上五官特别精致。两人都穿着剪裁合体的海蓝色西装,袖口和白色衬衫领子上都嵌着银色的小徽章。谈天仔细观察,发现是一只沙漏的形状。
“谈天,你好。”短寸男人朝谈天伸出右手:“我们是联邦时空稳定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一边说着,两人从口袋里掏出了证件展示给谈天。
谈天有些发懵,但还是礼貌地与男人轻轻握手:“你们找我?”
男人点点头,表情平静:“你接触过某些人或物件,请你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谈天皱着眉头收回手,向后退了半步:“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和我们走一趟吧,每一位联邦公民都有义务配合我们保持国土安全。”男人声音提高了几分:“还是说,你要拒绝?”
谈天用余光环视四周:机场嘈杂,来自四方的旅客人流如织,在这样的公共场所,他认为这两个自诩公务人员的人不敢造次,于是摇了摇头:“还有朋友在等我,你们可以留下我的联系方式,等我安顿好行李,我去你们单位吧。”
“好吧。”男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谈天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这动作仿佛是一个讯号,谈天身后一名身穿褐色风衣打着领带、正翘起二郎腿看杂志的中年男人忽然站起身擒住他的两只手臂,另一侧那个穿着宽松运动服、戴着大耳机低头看手机的青年学生立刻弓下身体抓住他的双腿。
谈天大吃一惊,正要发力挣扎,一直站在男人身边安静不语的短发女孩突然张开双臂跨前一步,双手环抱住了谈天的身体。
说是抱住,双臂距离他的身体却还有一定距离。谈天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寒流冲撞向自己,哪怕身穿厚实的羽绒服也于事无补。刺骨的寒冷从腰间蔓延至全身,只是过了三秒钟,他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就连大脑都被冻僵,完全无法运转了。
这一切都发生地无声无息,在嘈杂地机场里根本没有掀起半分波澜,偶然有人的目光略过,也只会认为这是年轻的情侣在拥抱作别。
谈天失去了行动和思考能力,仿佛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已然被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块,短发女孩一松开手臂他便立刻向后方倒去。
穿风衣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从身侧搬出一架简易的折叠轮椅,待谈天一屁股坐在轮椅上,他便推着轮椅迅速离开休息区,然后乘坐电梯去地下车库了。
谈天再醒来时,正趴在面前一张塑料制的白色方桌上。他晃了晃脑袋,擦掉嘴角的口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侧面墙里嵌着一整扇黑色玻璃。
身上没有什么痛感,手臂和腿脚却麻木无力。谈天几次尝试着想要撑着桌板站起身,却都失败了。
房门被推开,那个短发女孩捏着一本文件夹走了进来。谈天看到她的面容,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原本混沌一团的脑袋也逐渐清醒了许多。
“抱歉选择了这种不太友好的方式邀请你过来。”女孩开口说着。她的声音轻快但十分冷漠,带着充满距离感的客气:“不过你不用担心,急冻装置只会短暂地麻痹你的神经系统,让大脑产生全身被冻僵的错觉,并不会对身体机能造成什么副作用。”
谈天皱着眉头佯装正在听女孩的话,却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活动腿脚,以便遇到情况可以尽快逃离。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谁又要对自己不利,他不敢轻易使用五行符箓。
女孩关闭房门,走到谈天对面坐下,将文件夹放在桌上,脊背挺直居高临下,仿佛是在审问犯人。而她一开口就让谈天明白,自己确实是在被审问,并且对方也并非无的放矢。
“我叫杭婧,是联邦时管局的调查员。”女孩开门见山,用陈述的语气缓缓道:“谈天,你在半个月内接触过一些来路不明的人,这一点是我们已经能够确定的,否则也不会打断你的安排。我们在机场没能得到答复,所以请你再好好想想。”
谈天低头沉默不语,大脑却转得飞快。他在姑苏的前一段时间里接触过太多人,可真要强调“来路不明”,只能是那个披着头蓬、使用弓箭的神秘女人。
杭婧观察着谈天的表情,抬手翻开桌上的文件夹,调转方向推到谈天面前。
谈天扫了一眼,顿时皱紧了眉头。文件夹里放着一张小尺寸的全身照,照片上一个女人双手被铁铐锁在一起,面无表情的站在白墙前,空洞无神的双眼仿佛已经死去。
她身上没有再披斗篷,只穿着一件的黑色短袖T恤和休闲裤,但谈天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女人的脸,这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也确认了自己原本的记忆:真的是那个斗篷女人,她真的和周寒星长得一模一样!
杭婧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十分平和,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接触?她给过你什么东西?”
谈天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我的确和她见过一面,但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我不理解,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你们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对待我?”
杭婧伸出手,在谈天面前的文件夹上翻了一页,给谈天展示了另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他头发蓬乱、面无血色地倒在一滩血泊之中,胸前插着两只羽箭。
谈天立刻明白了,他神色忧虑地看着这张照片,不等杭婧再说,便主动坦白:“一周前,我和朋友被姑苏的人贩子绑架,是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警察赶来之前救了我们。”
杭婧微微皱眉:“详细说说吧。”
于是谈天把自己带入到童彤和罗子阳的视角,讲述了三个大学生被绑架、然后再被神秘斗篷女和警察救出来的故事。
杭婧详细询问了斗篷女的装束、武器、面容和声音,等到谈天讲述完毕,她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了。问道:“她给你什么东西了?”
谈天沉吟了许久:“一小瓶药水。”
杭婧的杏眼一下子瞪大了,似乎对那斗篷女人的东西更加感兴趣,她不着痕迹地向黑色玻璃方向望了一眼,追问道:“是什么药水?”
谈天面露难色,缓缓讲述道:“我们三人中有一名女生,她遭受了很恐怖的对待,精神已经濒临崩溃。那个斗篷女人给了我一瓶药水,说只要给女生喝下去,就会忘记一段时间内令她情绪过分波动的所有事情。”
谈天已经思考过了。他相信天师集团的本事,并不担心红阁楼的真相被泄露出来,至于发生在童彤身上的事,也是实际情况。
杭婧脸上的疑惑又加深了几分,她眯着眼睛:“为什么是给你?”
谈天沉默了片刻,低声应道:“我是他的男朋友。”
杭婧顿了顿,继续追问:“除了药水,还有什么?”
“哎,我说过了,我们一共也没说几句话。”谈天叹息一声:“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联系方式。”
杭婧不相信,声音提高了几分:“那她为什么要来救你们?”
谈天无奈:“我真不知道,我也很奇怪。”
杭婧将手指放在耳朵上,这时谈天才发现她戴着一只小巧的耳机,被短发遮盖地很好。
她仿佛是在接收一道指令,几秒钟后抬起头,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甚至有些凶蛮地质问道:“谈天,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这些呢?”
谈天将手按在桌上,丝毫没有胆怯,答道:“我虽然与她素不相识,但她毕竟救了我的命,你说对吗?”
杭婧似乎终于认可了谈天的话,表情又恢复到先前的冷漠:“既然你说的都是实话,那确实也不清楚其他事情了。”说罢她站起身:“你随时可以离开了,我们会为你安排一部车子。”
话音刚落,谈天便感觉腿脚的酥麻感减轻了许多,于是缓缓站起身来,又望向灰色的金属地板:“这地板有古怪?”
“这是机密。”杭婧道:“你的行李都在车上,离开之后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次的事,否则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明白吗?”
谈天连连点头,却不挪动脚步,而是指着桌上的文件夹,询问道:“我能问问她究竟是什么人吗?又是做了什么事?”
“当然不能。”杭婧严肃地当即拒绝,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如果再遇到那些人,就打电话给我。”
她迈步替谈天拉开房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