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盘中已无餐食,余道子微微抬手,餐盘便飘忽半空,落入不远处的水缸之中。
水花碰撞声响起,餐盘再出现时,已经干净明亮。
三师兄望着这幕,忽然道:
“师傅,弟子听说魔门有一门术法,名为驭尸术。此术能将死尸练做傀儡,因亵渎他人尸身,被视作魔门邪法。那假设以自己祖宗练成尸傀,并且不做害人之举,甚至行好事,那还叫作邪法吗?”
魏隐好奇道:“师兄问这做甚?”
三师兄坦诚道:“炼器太累,没钱雇用道童帮忙,想找些不要钱的。若真能练,还可用来洗碗、打扫庭院。”
“……”
余道子老脸发青,生怕徒弟走上邪路,解释道:
“四海九州修士的修行路,皆是炼化天地灵气。正道修士更加注重纯粹的先天之气,而魔门无所不用其极,尸气、阴气能用就用。”
“如此一来,魔门弟子修为提升颇快,但常年累积死气,容易妖化迷失心智。”
“驭尸术被称作阴邪之术,本质与用途无关。首先,炼制尸傀时需要鲜血为引,其次冒犯死者。练成后尸气对普通百姓有害,亦会污浊修士身躯。”
“无论从道义角度,还是炼制手法,驭尸术皆不是正道所为。”
“我辈修士,修炼可剑走偏锋,但不可做伤天害理之事。若修士如此,天下黎民何辜?”
“……”
三师兄恍然大悟,不再提这件事:“弟子悟了。”
魏隐听到这话,悄悄替三师兄的祖坟松了口气。
余道子捋捋胡须:“嗯,好好明悟去吧。小九也别闲着,为师这就传你御风之法。”
魏隐颇为期待,连忙正襟危坐:“多谢师傅。”
三位师兄刚刚吃饱,正在炼化灵食中蕴含的气机,也就没有离开,同魏隐一同听讲。
余道子摆出仙风道骨之态,淡声道:
“御风腾空,实则是借天地之力奔行也;需先存天地之气,再引天地之风,以气御风,凭风而行;气若游丝,风亦难搬,气若浩海,风可跨万里;此乃小道,但也可称大道,你可领会?”
魏隐稍作思索:“修者真气源自天地灵气,催动体内真气,引动风之灵气,便可御空而行?”
“不错,当无风时还要以气生风,否则如何御风?”
“弟子悟了。”
“这就悟了?”
“嗯?应该悟了?”
“为师还没讲完。”
“师傅您说。”
“修炼道法不可急躁,需保持当观水月、莫怨松风之心态,不可急于求成。初练道法时,可用口诀辅助,御风口诀简单,只需运气时默念:千里行风,自在脚下,心之……嗯?”
余道子话未落音,就见魏隐衣袍鼓动间,轻松离地三丈,飘到了梨花树冠上。
而后又飘至道观屋顶,绕着道观转了两圈,最后稳稳当当落在轮椅上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这样吗?”魏隐面色兴奋。
几位师兄神色怪异:“这就……成了?”
除去魏隐之外,其他师兄大都是三灵根,修炼速度有限。
御风虽是基础道法,可天赋稍好些的三师兄,练习御风也用了七天,才摸到风之门道,自由翱翔。
余道子嘴角抽动:“你再做个法看看。”
“好!”
魏隐兴高采烈,他自幼残疾,已经忘记自由奔行的滋味,日常生活皆需要轮椅辅助。
而御风不需动用双腿,其原理是用真气托举身体,引动风之灵气奔行,对他而言,是人生里程碑式的纪念。
春风可托举梨花,亦可托举凡躯。随着御风而起,魏隐只觉身躯轻如鸿毛,
此时阳光明媚,风甚喧嚣,魏隐穿过如雪梨花,穿过陡峭飞檐,自由穿行在葳蕤林木之间。树叶自耳畔拂过,身躯与飞鸟同行,他就像天地清风一股,吹过山林溪流。
滋味玄妙至极。
如此体会半晌,魏隐才恋恋不舍落回轮椅:
“这样对吗?”
“……”
余道子沉吟半晌,才严肃开口:“有为师当年一成天赋了。”
三师兄作为昔日观内天赋第一的弟子,被打击得不轻,忍不住问道:
“师傅,小九修炼速度奇快,才抵你当年一成,那你当年得厉害成什么样?”
大师兄也跟着帮腔:“还有帮小九看病的乌前辈,据说是天剑门的长老,您居然连天剑门的人都认识,您年轻时到底是何方豪杰?”
“而且看乌姨模样,好像还有某些爱恨纠葛。”魏隐补充道。
虽然跟师傅相处多年,但师傅过往如谜,师兄弟们鲜少听师傅提起。只知道师傅懂得很多,会得很多,并且实力不好估测。
余道子摊摊手,无奈叹气:
“往事如过眼云烟,早已消散,为师大都记不清楚,只隐约记得自己天赋颇强,是年轻一代问鼎的人物。至于乌海如嘛,是她多年前主动找我的,我之前并不记得她。”
二师兄跪在地上,也不耽误说话:
“师傅,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就算年轻时候很风光,也不能事后不认账啊……”
“?逆徒,去神殿跪着去!”
“错了错了,那乌前辈主动找您,是想再续前缘?”
“再续什么前缘?”余道子冷哼道:“她跟我说了些以前的事情,更加证明我们两个十分清白。”
魏隐还带着乌姨的令牌,日后估计还要麻烦人家,不由问道:
“师傅,此话怎讲?”
余道子眯起眼睛,脑海中回忆起某些模糊片段:
“本身我确实不记得,但经她提醒后,倒是模糊记得大概。乌海如是名孤女,为了讨口饭吃才上的天剑门,后来就成了长老弟子。我们年轻时候便认识,明明年龄相仿,她却颇为尊敬我,丝毫不像同龄人。在某个月圆之夜,她将我约到了后山。”
“然后呢?您不会跟人拜把子了吧?”
“那倒没有,为师能这么不靠谱?”余道子瞪着眼睛,努力维持着德高望重的形象:
“那晚她说自己敬仰我,我才后知后觉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乌海如是孤女,自幼缺少父爱,而为师成熟稳重,她是在为师身上感觉到了山岳般的伟岸。”
“所以?”
“所以我告诉她,若不嫌弃我年纪小,我可做她爹。”
“?”
“您这还不如拜把子呢!
魏隐默默收起天剑门令牌,以后若非必要,还是尽量少见乌前辈。
师兄弟们面色各异,似乎没想到师傅如此奇葩,就连稍显稳重的大师兄,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接破功。
余道子摆手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若是没有正经事问,为师要回房打坐了。”
魏隐虽然学会御风,但若是带着轮椅乱飞,颇为消耗真气,便道:
“师傅,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减少真气耗费,又能带着轮椅一起飞行?”
师傅还没开口,三师兄便毛遂自荐道:
“这个好办,我将轮椅帮你改造一番,定让你来去自如。”
魏隐想到蛇鞭的前车之鉴,警惕道:“就不麻烦三师兄了吧……”
三师兄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急了:
“诶?我保证,这回稳定发挥,绝对不推陈出新。”
余道子点头:“小九,就给你三师兄一个表现的机会吧。这几日你在观内休息,为师再传你一套掌法,供你防身。”
关于魔门妖女的事情,余道子有所耳闻,十分担忧俊美小徒弟被妖女掳走,成为无情的供精机器。
换做旁人,还能翻身做主喜得坐骑,偏偏魏隐身残,只得被动接受。
这不仅仅是男人尊严问题,更是乾元观的尊严问题,必须加强修炼,他日若真碰到,也可为道观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