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皮鞋跟我说了这一通，那意思我明白，这种按报废件走的东西需要人家苏联当地的实权人物拍板，一般的贩子可弄不来，现下国际期货新出厂的钢铁都在500美金一吨左右，2000人民币吧，废铁也要大几百，人家这玩意连废铁都算不上，就是按销毁过期军品算，这几年武千秋跟他们合作祭拜血石也就弄点渣吃，但养活这百十口子职工以及几百家属还算能支撑。
所以可别小看这点渣，一百个职工就按平均工资一百块一个月，一年也要十几万，人吃马喂还不算，在没订单的情况下能维持可是不少钱。
我这才知道人人垂涎的苏联废铁倒爷是多么赚钱的行当，赶紧过去说道：“老哥，我上门看诊，就按咱在歌厅说的，保证给戈东叔叔救治好。”
老白瓦皱眉说道：“周老板，你刚才突然要按单价给我们分红……你们中国有句老话，无功不受禄，你是不是有别的要求。”
我说道：“没有，您别往心里去，刚才宋大哥教育我了，说不能人心不足。”
宋皮鞋故意瞎扯道：“对，我教育他了，航空母舰那是能当废铁卖的么？这事可不能再提了”。
老白瓦听了却苦笑道：“七十年代下水的基辅级么？唉也许过不了几年它们也会……哦，我是说它们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去，不过这不在我叔叔的能力范围，这事根本无从谈起，但小型的还有，50型可以有提供拆解的，也就是西方叫做里加级的护卫舰，那是哈巴罗夫斯克船厂几十年前建造的船只，我叔叔可以联系两个拆解场，它们手里至少有四艘报废船只。”
我看了看云燕，云燕说道：“里加级，一艘满载排水量是一千三百余吨。”
我心里盘算着，就算一个出一千吨，这是四千吨废钢材啊，我试探道：“那么这一艘多少钱能拿下？”
老白瓦说道：“那就要看周老板的医术如何了，你救了我戈东叔叔的话，两万美金一艘，运费也免除，至少我们会用拖船拖到你们国境线沿海港口，进港你们要自己办手续，不算您的人情要是谈纯生意么？我们也不是傻瓜，国际钢材500美金一吨，废铁就是再低也低不过一百美刀吧？八万美金一艘加两万托运。”
我说道：“看来我这面子值得八成的价格，行吧，我去，肯定去，云燕给郭八打电话，换外汇，只要刀勒。”
老白瓦说道：“不急，我们讲信用，你先去见我叔叔，办签证手续吧。”说罢他递过来一个信封，里面是造船厂的邀请函。
我不能露自己的秘密部门关系，只能说道：“那您要等几天，我们回去筹措资金，连去北京东直门苏联大使馆签证，您放心，我们也经常出国做生意，签证我们自己想办法，应该很快。”
暂且和这帮人告别，小三和马老师作为我们的代表留守，我和云燕二呆反回了天津，先找五院通了气儿，王大哥对于我们这趟生意很支持，他说做了汇报，最好把废旧雷达也带回来几部，手续他去通气，但签证这边不好出面，要我们自己找门路。
我赶紧联系了郭八，直奔鞍山西道和他说了这档子事儿，郭八一听赚钱的买卖就像蚊子见了血，赶紧让会计筹措外汇，他则打开保险柜，带上几沓美钞，跟我们一道去BJ办签证，按他的意思，他对于去苏联的商务签证轻车熟路，还有地下渠道。
天津到BJ就这么点距离，蝉鸣在使馆区的槐树上扯着嗓子嚎，我和二呆贴着苏联大使馆西墙根蹭阴凉，汗津津的白衬衫黏在后背上，云燕拿草帽扇着风，脖颈上的红纱巾被汗洇成深色，二呆说道：“瞧见岗亭后头穿布拉吉的毛子娘们没？郭八可说了，那是专收条子的秘书，得赶在午休前把卢布和关系人写的条子塞她网兜里，诶，那小子说去找关系，现下哪去了？”
我捏着郭八兑来的美元，纸币边角已经被手汗泡软，我说道：“别着急，他不说外围的事都办得了么？”正说着话，签证处的铁门突然被推开，热浪裹着樟脑丸味扑面而来，穿蓝布裙的工作人员甩着钥匙串喊：“商务签的到东侧窗排队！”
正喊着，队伍前头插队的一位蛤蟆镜倒爷突然被两个卫兵架住，公文包里滚出几瓶伏特加。云燕拽我衣摆，她说道：“你看树荫底下。”
一辆黑色伏尔加的车窗摇下半截，郭八的蛤蟆镜在巴拿马草帽檐下闪过反光，他冲卫兵耳语了几句，还递过去一个信封，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二呆刚要挥手，被我踩住脚面，我使了眼色，小声说道：“那意思让咱跟着车过去，别在这傻排队了。”
我们跟着轿车往里走，卫兵并没有阻拦，到了办事处，签证官的电风扇把材料吹得哗啦响，梳齐耳短发的苏联女人敲着钢印，用带着舌音的中文喊道：“请出示哈巴罗夫斯克的商务邀请函，还需要造船厂工会主席签字。”
我们把公司的资质证明和老白瓦给的邀请函递了过去，这时候郭八也进了屋，用蹩脚俄语说了一通话，又递过去一个文件，苏联女签证官点了点头，回身进了办公室，打起了电话。
没多久人家返回了办公桌，举着大钢印盖上了戳，郭八推了推眼镜，跟我们一摆手，拿着手续就出了门。
到了院外，郭八说道：“办妥了，咱经常做贸易，有我的担保手续才办的那么快。”
二呆说道：“你那辆伏尔加是哪淘换的？”
郭八说：“谁还没有俩朋友？这是苏联哥们的车，跟咱是铁瓷，没他带着咱晚上也排不上号。”
我说道：“那谢谢八爷了，咱美金筹措多少了，这次最少能弄四千吨钢铁。”
郭八说道：“您说那四条船？我的哥哥，到了那您就知道了，戈东可是退役的少将，在共青城一言九鼎，就这么说吧，你真救了他，一万吨都是手到擒来，美子我给您筹措了十万，随时能走国际汇票，您就敞开了谈，韩信用兵多多益善，需要钱您就打国际长途，垫资多少我都办。”
我问道：“现在美金好进苏联么？”
郭八笑道：“苏联现在的外汇是好进不好出，往里打钱他们乐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