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着新鲜啊,她们这地方可不常见货郎,赶紧想上前打招呼,可她又猛然想起村里乡民交待过的事情,说眼下时局不太平,土匪强人、日本特务什么人都有,再说村野山林之中指不定有什么精怪呢,想到这孩子又不太敢露头,小心翼翼的奔后退,可那货郎好似发现了她,笑着喊道:“草里的小姑娘,别藏了,我不是歹人,你出来我和你打听个地方,我这里有好玩的玩具。”
当时二丫太小也没什么心思,自草内就喊出了声:“不要,坏人肯定不说自己是坏人,草里没人,你走吧。”
那货郎听了摇头笑道:“是是是,草中无人,只有一个小精灵,我真不是坏人,我云游来此,是为了找一个地方,精灵小仙子可否出来一见,给在下指一条明路?”
这番话说的是极为客气,而且语气温柔,还欠身鞠躬,小姑娘咬着嘴唇,在草丛里仔细看了看这青年,这青年生的白白净净,两个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嘴角仿佛永远挂着温暖的笑意,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歹人,犹豫再三,二丫还是站起了身喊道:“外乡人,你要打听什么去处,这里没什么人家,就有一个小山村,也没钱粮交税捐,穷的土匪军阀都看不上,除了老头老太就是我这样的柴火妞,连半大小子都被拉壮丁拉走了。”
那货郎故作慌张的笑着,极为礼貌的说道:“小仙子,我不是收税捐的,也不是什么特务军阀,不拉壮丁,你的村庄很困苦?这样你带我回去,我给你们一些钱粮。”
小姑娘眼睛眨了眨,天真的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信,你姓什么叫什么,自哪来到哪去,您能说的出来么?”
那货郎说道:“小仙子,我自西北而来,来这里是找一个地方,那地方是我一个朋友建的,小可名叫沈北灵,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八彩蝶衣。”
姥姥的故事讲到这,我大体明白这是她和她老恩师相遇的情景,可当八彩蝶衣这名字一出口,可把在旁边作陪的老崔头吓了一大跳,老头儿刚喝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噎住,惊恐的站起身问道:“老姐姐,您没胡说吧?八……八彩蝶衣?沈北灵?这……这大人物是您老恩师?”
老崔打断了姥姥的叙述,二呆撇嘴问道:“怎么个意思老崔,人家老师的大名把你吓着了是么?这什么八彩蝶衣是噶嘛的,变戏法的么?”
崔老头摇头说道:“唉,各位都是青年才俊,不知道老年间的江湖,在民国时期也就是我小的时候,我跟着我师傅放山挖棒槌,咱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八彩蝶衣的名头谁人不知啊,简直和直隶一带的济世天尊谢道爷有的一比,所谓八彩蝶衣唤北灵,九潮惊梦耀南星。民国年间几大奇人这两位可算的上号,颇具传奇色彩啊,有句顺口溜,北有沈北灵,南有林南星,都是奇人,奇侠啊。”
我听见他也提到了谢道爷,我们也是谢老道这一支的后辈,我祖父的老恩师啊,自下又考量了一下姥姥刚才的叙述,缓缓问道:“姥姥刚说的这位沈北灵老前辈就是您的恩师吧,可您说那时候您十岁出头,伪满康德年间初期,35年?那时候您师傅是青年?崔先生又说他是民国奇侠名气很大?那么他老人家是少年成名么?”
姥姥听到这神情间不自禁的流露出骄傲自豪的神情,说道:“那是,我恩师年少成名,民国十六年当过北方军司令闫老西的幕僚,那时候他才17岁,后来看不惯军阀的作风,辞官而去,我遇见他老人家的时候,他才二十有五,可不还是年轻小伙子的样貌么?唉,他是扎彩门数百年一遇的天才,皮影戏的大师,领会了神扎彩境界的大能人啊。”
我听姥姥刚还自豪呢,半截又叹上了气,赶紧问道:“怎么姥姥还唉啊,您这是师出名门啊,您师傅厉害您老应该感这知遇之恩。难不成您恩师对您过于严厉了?”
姥姥说道:“我话还没说完,你这后生别搭话,我师傅对我那是视如己出,照顾的是无微不至,我叹气是因为他太固执,一心想找那什么他朋友建的镇眼,要去干一件事情,以至于后来这少年奇侠失踪,你们听我说完行么。”
我点了点头,让二呆把茶水续上,大伙继续听姥姥讲述当年的故事。
绿林碧水的群山之间,一个俊美货郎和一个脏兮兮的柴火妞相对而立,人间烟火和青山绿水形成了鲜明而又温和的对比,货郎笑着把手中的小鼓递给了二丫,又从内衬里掏出了几块现洋,表明了自己只是找个地方落脚还能帮衬乡民,当然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就是在这大兴安岭寻一个要紧的地方。
二丫再精明也是个小孩子,终于相信了他,就这样,精灵古怪的小姑娘、笑容温暖能融化大兴安岭积雪的美少年,两人手牵着手奔着山村而去,当然二丫也没忘了河边洗好的衣服。
沈北灵和二丫回了村庄,二丫领着他去见了本村的甲长,当时伪满实行的是保甲制自然村为一甲设有甲长,城镇么,十牌为一甲,一个警察署管辖范围为一保,这鸡尾甸子很小当然就一个甲长了,这保甲制其实就是为了控制基层的一种连坐制度,据说当时东三省有几万个甲,数十万个牌。
二人见了甲长,这甲长可下了一跳,埋怨二丫怎么领着外人进来了?万一这人要是反满份子,那整个村都要被连坐,轻的也要处以罚金,不过沈北灵说明了来意,说是要在村里暂住一段时间,可能一个月,也可能要几年,不管呆多长时间他都要时常进山找一个地方,恳请甲长收留。说罢还掏出了一封“红柱子”就是红布包着摞好的百枚现洋,甲长见了钱可就不一样,正好最近往关内逃难的村民也不少,加上当时在甲内居住一年往上的男性青年人要强制参加伪自卫团,出了有残疾的例外,这来了个外人万一甲里要交壮丁还能把他交了,又给钱,还能顶雷,这好事哪找去?当下就给了个空置的土坯房,让青年居住,再者说二丫天天在这家吃那家住的不方便,就让这货郎连带收了二丫当义女组了一户人家,二丫和沈北灵很投缘,沈北灵也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这事算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