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升在赌,用自己的命进行一场豪赌。
赌谁更怕死!
他还记得那一夜——
夺取北平九门的一夜!
当时,九门夺了八门,唯有一门始终攻不下。
他很懊恼!
他失败了……
一骑从黑夜中出现,单枪匹马如书中的关公、秦琼,一骑在前硬生生夺下了城门。
他不服……
明明就差一点!
他也可以做到,就差一点……
论武力,他不弱于人。
论智谋,他不输于人。
他到底比他缺了什么?
后来,在镇定滹沱河边,老将耿炳文退守河边,所有人都在犹豫要不要乘胜追击,又是那个人——
朱能!
独率三十骑,追杀数以百计的敌军!
他——又胜了!
一战俘获三千余众!
在东昌,陛下身陷敌阵,连张玉都战死了——
又是他!
又是他浑然不惧,冲入敌阵救主于危难之中!
总是他,为何总是他!
“该轮到老子了!”
柳升大吼一声,大力一拍马往敌军密集的战阵冲去。
“快跟上将军!”
左右亲卫皆惊,一向冷静的安远侯怎么今天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柳升在神机营上下威望极高,他这一冲,本来心生退意的众将士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咬牙,一跺脚,李自成慌了!
不远了。
他已经能看见明军将旗上,那大大的——柳字!
“明军中可有姓柳的大将?”
姓柳?
别说姓柳了,姓牛也别管了。
一众战将皆劝李自成后撤。
天下近半已入手,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实在没必要在这里冒险。
万一。
哪怕是万一,真丢了性命——
那就亏大了!
一个明将而已,跟他换命实在不值得。
“陛下,咱们还有东路军,等东路军到了再缓缓图之也不急……”
……
胜了!
大明胜了!
朱慈烺不知道李自成怎么想的,又下了什么命令,但那都不重要了。
这才是真正的神机营。
原本在他手里在他手里的神机营,根本就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战力。
在朱纯臣瞪大的双眼见证下,占据人数优势的叛军,竟——
溃退了!
“见鬼了不成。”
朱慈烺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得意,“你不敢打的仗,有人敢打。”说罢,又吩咐道:“去把安远侯请来,顺便把有司能请来的官员都请来。”
这个安远侯不是柳升,而是他的后代,崇祯十七年的柳绍宗。
胜了!
该封赏了。
可他这个穷太子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平常的将士还好说,立下泼天大功的主将柳升他能赏什么……
虽说很无奈,但事实是——
他给不起!
从权贵那里忽悠来的银子,需要维持一个庞大城市的开销,还要为日后的危机做准备。
总不能一股脑全撒了出来。
一时撒币,一时爽。
事后想后悔都没有后悔药吃。
总不能今天赏银,明天收银……
那也太无耻了些。
他虽脸皮不薄,可也做不出此等不要脸之事。
思来想去他有了一个想法。
【归属地赏赐管理办法】
简单概况就是——
【永乐时代的人立了功,找永乐皇帝领赏去】
至于在他这里——
先画个大饼吧!
……
柳升很高兴,这场仗的规模在他经历的大小数十战中不算大,但却比初封侯时还兴奋。
太子(太孙)亲自出城相迎。
万民欢呼。
在看到太子(太孙)的时候,想到此前太孙想要朱能而次选他的事,心头畅快之余,竟忍不住想炫耀一番——
“老祖宗!”
一男子扑通跪在地上,对准柳升就行了大礼。
“……”柳升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他想过很多种欢迎仪式,却如何也想不到,有个人跪在地上喊他“老祖宗”。
他有那么老?
男子看起来比柳升的年纪小不了几岁,却口口声声喊着老祖宗。
柳升看向太子(太孙),心有疑惑。
旁人不解。
那些不知柳升来历的百姓更是不解。
“你们可知这位将军是谁?”
“不知,从未见到过……”
机会来了!
朱慈烺大声朝周围不知情的百姓问道:“尔等可知败贼军的将军何人?”
他的话经过数十人的层层传话,传到道旁每一个百姓耳中。
没有见到过校场神奇一幕的百姓,自然不知柳升来历。
朱慈烺要的就是他们不知道。
现在——
该知道了!
“可觉得这位将军面生的很,好似从天上降下的天将,特来救我大明于水火?”
朱慈烺有时候甚至感觉,自己很有做神棍的潜力。
喧哗声四起,然后——
“安远侯,说一说吧。”
柳升一激灵,下意识回话。
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在了嘴里。
“我乃大明第十任安远侯柳绍宗,诸位眼前的将军乃大明成祖皇帝派下来的大将,姓柳名升,乃大明第一代安远侯,也就是我祖宗!”
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站了起来,他正是大明第十任安远侯柳绍宗。
在禁卫的传声下,道路两旁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成祖皇帝。
不陌生。
柳升。
也有人记得。
可是现在距离永乐朝——
整整过去了两百多年!
第一代安远侯的骨头怕是都化灰了。
怎可能,怎可能……从天上降下来拯救大明。
可这些精锐的大军从何来……
京营是什么烂泥,没有比他们这些京城人士更清楚的了。
这是在忽悠他们,还是——
真的!
自从太子率领陌生的兵将,挽狂澜于既倒,坊间流传出了各种传言。
天兵天将助明之说,大明天命之说等等神奇猜测不绝于耳。
只是,当得到官方的承认。
反而让人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
朱慈烺早有准备,特意将一众见识过神奇一幕的勋戚、官员唤来。
“成国公、定国公、英国公……魏阁老……”
“臣在……”
整个京城叫得上名号的人物都被喊到了。
“你们可敢指天发誓,我话里可有半句虚言?”
一众权贵懵了。
这算什么事——
请他们来时也没说有此一事。
可是——
太子说得还真是真的。
聪明如成国公首先跪下对天发誓——
“我成国公朱纯臣,以先祖之名起誓,天降兵将乃我亲眼所见,若有半句谎言,当受天罚而死!”
经朱纯臣这一带头,其他人也明白。
他们都错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是来庆祝久违的胜利。
然后,柳邵宗喊起了祖宗。
他们以为自己是来看别人认老祖宗,可是——
还是错了。
朱纯臣这一跪让他们明白了。
原来——人家是来认老祖宗。
他们——则是来认活祖宗!
太子!
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