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揽茝倒挂在屋檐下,正好避开外面沥沥大雨。他睁开只眼,看到了一个蓝色的物事向自己的方向移动,仔细一看,发现是一男一女,男的用一件蓝衣撑在女子头顶上挡雨。
楚揽茝使一个身法翻到上下两屋檐之间,横笛凑近薄唇,吹奏了《姑苏乐》的开头。侯圣骁和霍心云在雨声中听到笛声,都一齐抬头,此刻楚揽茝已用了身法隐进屋中。
侯圣骁低头看了眼霍心云,虽然侯圣骁用衣服遮雨,她的舞裙还是被淋湿了,勾勒她身体曼妙的曲线,那婀娜的身姿说不出的好看。
楚揽茝的房间在密室里,在看似无人居住的地方打开机关进入。楚揽茝又换在房间吊着,等侯圣骁两人自己进来。
“又没找到龙大妮儿?”楚揽茝一只手悬在天花板上。
“是。”找到龙郗也不会到这里来。
“什么人能逼你们来我这里避难?”
侯圣骁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愿意吊就吊着吧,我还要联系莫兄阿蔡他们。”
楚揽茝松开手缓慢下降,轻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侯圣骁没理他的轻功炫技,出去找了幌星堂弟子传信,约过了半个时辰,莫孤星、蔡氏、龙湘湘、虞堂主几位重要人物来到楚揽茝家中会和。
莫孤星几乎没去看楚揽茝,直接把侯圣骁全身检查一遍:“侯弟,你受伤了!”
侯圣骁把他轻推开,摆摆手:“没那么夸张,只是几处剑伤,没有大碍。”
龙湘湘扑在霍心云怀里,霍心云拍拍她的后背表示安慰。蓑衣人强大的杀气把她吓坏了,敢与这样的对手过招,需要侯圣骁、莫孤星、蔡氏这样江湖经验丰富的人物。初入江湖的龙湘湘哪见过这样的杀意,只能躲在屋里不让自己卷去添麻烦。
侯圣骁看向蔡氏:“你怎么样?”
“挨了一拳,受了内伤,还死不了。”蔡氏说,“手臂中掌骨折,有一阵不能用笔了。”
“侯弟,你认为……”莫孤星摸了摸剑伤处。
“应该是簕殄的杀手。”侯圣骁说,“他的气息里有簕殄的功法,还有一部分我也不知道是来自哪一派,能和我们四人联手相抗衡,此人的武功修为相当可怕,不是一般镇殿使可以达到的,在簕殄的高手中……”
侯圣骁顿了顿,说:“大概只有行踪最隐秘的四护法‘雨大人’了。”
莫孤星一惊:“四护法?!”
侯圣骁点头道:“大护法修炼平山掌,二护法我们见过,三护法已经被夜涛击毙,五护法、六护法同样见过并且是女人。若是簕殄总教皇,我想他应该没有放过我们的理由。”
“可是四护法不是长相行踪都非常神秘鲜有人知,我却……”霍心云低头摆弄手指,“我见到了他的面容。”
“我也看到了。”侯圣骁点点头,“他不可能是一时失误,我们能看到,是他想让我们看到。他这身蓑衣斗笠装扮应该也是有意为之,就是让我们猜到他的身份。”
“为什么?”霍心云不解。
楚揽茝听到她问,轻蔑笑道:“奇怪的人做奇怪的事,这并不奇怪。”
“此人的武功修为足够杀死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人,而我们之所以都活着,是因为他有一个目标,目标逃脱,四护法追杀未遂,无意再对付我们。否则,除了目标外任何一人都可能死。”莫孤星不冷不热的说。
霍心云抿紧嘴唇低下头。
“他为什么要杀你?”莫孤星几乎质问。
“莫兄!”侯圣骁皱了皱眉。
“足有三个人三条命保护你一个人!”
“够了!”
莫孤星见侯圣骁脸色难看很不开心了,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侯圣骁看不到霍心云的表情,只好说:“我们自己不团结,别人不用来打就输了,现在所有人都没有大事,别做没用的争论。”
见气氛不太好,蔡氏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人的剑法很奇怪,你们谁见过?”
侯圣骁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虎口说:“他会刘长青的‘绝雷五穿针’和‘绳绞缚’,后一招摧毁了墨笔矛。其他剑招我也从未见过。他出剑极快,我的一招‘贯夜飞刃’是‘夜战八方’中最难防御的,是用特殊手法投出刀后再随刀跳跃出去,投刀一招一经招架,刀便会产生停顿,这时刀停人至,迅速夺刀柄再是两次挥斩。其威力虽然欠缺,速度却是极快,配合‘断刀斩’一瞬间可出八刀。在雷水分身配合下效仿‘贯夜飞刃’出了一招,因为不是真正的出招方法,所以没用上断刀斩,可也是出其不意,没想到还是被他防住了。”
“接着你出的一招,应该是伤到他了。”蔡氏说。
“能复制下来吗?”侯圣骁问。
蔡氏摇摇头,道:“他是让你们看到了真面目,却避开了我,用了似乎幻术的方法,让我只看到一团黑雾。没看到五官,我画不下来,他拥有的所有技能也没法复制。”
侯圣骁皱眉,问:“一招都不行?”
蔡氏摇摇头:“不行,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神,手到擒来之术能探知对方的招术,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复制下来。”
“算了。”侯圣骁摆摆手,略感失望。
“酒馆暴露,我们转移据点吧。”虞堂主说。
“不,我们先观察一两天,如果四护法没有立刻来犯,我们再回去。”侯圣骁权衡利弊后否决,“我知道今天白天有些张扬,但一定不是因为白天才暴露的,既然他能找到酒馆,我们换到别的地方也会被找到,酒馆的作用太大,以后的生活还是要在酒馆里。”
“如果四护法又来找麻烦怎么办?”莫孤星问。
“没办法,只能打。”
“靠咱几个能打过?”
“够呛。”侯圣骁闭上眼,“只能赌一把了。”
“你觉得他有可能不会再来,因为他本身古怪,所以这也是他的个人行为。”莫孤星看破了他的心思。
“是,若真是突然暴露,四护法应该带手下先把酒馆给围了。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以他的能力一直没有察觉,我觉得不太可能。即使换了据点他再找到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躲一辈子。”侯圣骁说,“也许利益不能完全一致,他似乎并不全心效忠于簕殄。”
莫孤星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蓑衣人连过好几天没来过虞氏酒馆,使破晓的各位稍稍放下心来,却都不敢大意。也许真如侯圣骁所说,四护法并不完全效忠簕殄,至少没有把他们行踪暴露出去。看起来他们赌对了,可霍心云往往看到窗外的檐上映着道影子,是侯圣骁暗中观察新旧来客的影子。
过了好些天,蓑衣人倒是没来,却来了另一个让人意外的客人。
这天店里来了个壮汉,只站在柜台前看着酒馆内的陈设,什么也没要,什么也不说,虽然人长得威猛,却不像是砸场子的,倒像是扒手踩点来的。
堂主嘱咐过留意陌生人,店小二对这个不速之客尤其重视,来回跑堂照看着生意还要留意这个壮汉有没有动、又干了什么,为了多留意他的行为还自找着忙碌在酒客的卓间来回穿梭。掌柜一边给客人打酒,一边在小二上酒的时候看两眼壮汉,再问一句“客官要喝点什么”。
换以往一个陌生人杵在这他们早就赶紧去叫虞堂主了,可现在没到万不得已他们能解决的话尽量解决一下。听说真正的东家刚去买了地皮谈拢了要开张的新店,正在屋里休息着,万一扰了人家莫老大还不得给他们一顿臭骂。
掌柜刚又问一句“客官喝点什么”的时候,那个壮汉终于回应了,说:“你问了我没有个十遍也得有八遍了吧?”
掌柜哑口无言,赔笑回应着,手悄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握住酒桶旁的棍子。壮汉扭头又和注意着自己的小二对上了目光,被发现的小二心虚连忙低下头擦桌子。
“给我打半斤烧刀子。”壮汉又说。
掌柜还是赔笑着说:“好嘞,半斤烧刀子,这就给您烫上。”
“能赊账吗?”壮汉又说。
“哎呦,老爷,小店小本生意,您别为难我。”掌柜的手刚松开棍子又攥紧了。
“不为难你,叫你东家出来,我跟他聊聊。”壮汉把一旁桌前的长椅拉过来坐在柜台前。
“这……”掌柜眼看这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给小二使个眼色,让他去叫虞堂主。
壮汉听到小二上楼去找人了,不急不躁坐在原位,对掌柜说:“半斤烧刀子先给我烫上吧。”
小二找虞堂主报信果然还是把侯圣骁也惊醒了,虞堂主先一步下楼来到壮汉跟前,侯圣骁先在暗处观察了来人是谁,看清后马上出现赶在虞堂主开口前来到柜台前。
“门主……”虞堂主惊愕着,侯圣骁已经掌心向后按了按意思他不用管了。
“东家,”壮汉对他举杯,“请喝酒不?”
“司兄,”侯圣骁说,“好久不见。”
神昱土主,司云磊。
“听起来怪怪的,不如你还是喊我磊哥吧。”司云磊将酒一饮而尽,“咱哥俩各论各的,我还是喊你侯爷。”
“你总算来了,兰陵那边弄好了?”侯圣骁问。
“差不多了。”司云磊说,“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价值大概……十几万两银。”
“什么?”
司云磊对他笑着,忽然飞身冲出门去,一拳打向街对面的棉布摊老板。那老板竟也不躲双手抬起抓住了他的拳头,司云磊借势反擒住他的手腕,一手伸出抓在他脸上。那人躲避不及,一张人皮面具在他脸上扯了下来。
侯圣骁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动作之大踢翻了司云磊搬到柜台前的椅子。那个人他第一次见,但那张脸却十分眼熟,能让他眼熟的陌生人仅一个,那就是悬赏令上的岳韦舯。
岳韦舯眼看自己暴露,连忙向司云磊胸口踢出一脚,挣开束缚飞身跳上屋檐转头就跑,司云磊喊了一声“站住”马上追了出去。
“去叫其他人。”侯圣骁跑着对虞堂主说,连忙跟上也追了出去。十五万两白银就在眼前,可不能放走了这块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