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铨回府的消息,像一阵风,刮遍了荣国府的每一个角落。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一等子爵”。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好奇,有人不屑。
而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贾宝玉这里。
此时,贾宝玉正歪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西厢记》。
晴雯在一旁给他捶腿,麝月则在整理着书桌。
“听说了吗?那个从战场上回来的……叫什么来着?贾铨,被封了一等子爵!”晴雯一边捶腿,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哼,什么一等子爵,不过是个野……”贾宝玉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改口道:“不过是个侥幸罢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知道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麝月放下手中的笔,轻叹一声:“二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还立了军功,那可不是什么侥幸。听闻这位铨爷,在战场上可是杀敌无数,勇猛异常呢。”
“勇猛?”贾宝玉冷笑一声,“不过是些粗鄙武夫的把戏!有什么可稀罕的?舞刀弄枪,算什么本事?读圣贤书,明理修身,才是正途!”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酸味和不屑,显然是对贾铨的封爵耿耿于怀。
他自诩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却始终只是个白身,如今一个来路不明的庶出兄弟,竟然一跃成为了子爵,这让他心里如何能平衡?
这时,林黛玉缓步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更衬得她身姿婀娜,清丽脱俗。
听到贾宝玉的话,林黛玉微微蹙眉,淡淡地说道:“宝玉,你这话可就偏颇了。保家卫国,征战沙场,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岂能以‘粗鄙武夫’一言以蔽之?读书固然重要,但若是国家危难,难道只靠读书人就能退敌吗?”
贾宝玉见林黛玉来了,连忙坐直了身子,脸上堆起了笑容:“林妹妹,你来了。我……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但他的眼神中,依旧闪烁着不甘和嫉妒的光芒。
林黛玉走到桌边,拿起一本书,随手翻了翻,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位铨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能从战场上九死一生,为国建功,这样的人,值得敬佩。”
贾宝玉心中更是不舒服了,他强辩道:“林妹妹,你又没见过他,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他就是一个粗鲁不堪,心狠手辣的……”
“宝玉!”林黛玉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怎可如此妄加揣测?未见其人,先闻其过,这可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他是你的兄弟,你更应该以礼相待,而不是在这里背后诋毁。”
贾宝玉被林黛玉说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黛玉放下书,看着贾宝玉,语重心长地说道:“宝玉,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要明白,爵位也好,功名也罢,都是身外之物。真正重要的,是修身养性,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与其嫉妒别人,不如反躬自省,看看自己有哪些不足之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位铨爷,毕竟是贾府的子孙,他的荣耀,也是贾府的荣耀。你作为贾府的公子,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贾宝玉低着头,玩弄着腰间的玉佩,沉默不语。
他知道林黛玉说得对,但他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
他嫉妒贾铨的军功,嫉妒贾铨的爵位,更嫉妒贾铨可能得到的关注和重视。
他害怕,害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兄弟,会夺走他的一切。
林黛玉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柔声说道:“宝玉,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贾宝玉抬起头,看着林黛玉清澈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紧紧地握住林黛玉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然而,他心中的那根刺,却始终无法拔除。
贾铨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
与此同时。
荣国府,荣禧堂。
沉香袅袅,紫檀木的香几上,一盏雨过天青的茶盏,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贾母半倚在铺着金丝绣福寿纹的软榻上,手里捻着一串紫檀木佛珠,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下方,王夫人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腰杆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恭谨。
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眼睫毛,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铨哥儿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贾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圣上亲封的一等子爵,啧啧,这份荣耀,咱们贾家,多少年没有过了?”
王夫人连忙接话,声音柔顺:“老太太说的是。铨哥儿年少有为,为国征战,实乃贾家之幸,也是老太太教导有方。”
贾母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对这番恭维并不怎么在意。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你与铨哥儿,虽不是一母同胞,但终究是叔嫂。他如今有了出息,你这做嫂子的,也该多走动走动,照应一二。”
王夫人心中一凛。
来了!
她早就料到,贾母召她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夸赞贾铨几句。
贾家这些年,表面上花团锦簇,内里却早已是强弩之末。
先有元春封妃,看似泼天富贵,实则如履薄冰;
后有贾赦、贾政等人不争气,只知吃喝玩乐,坐吃山空。
如今,贾铨突然冒了出来,还带着赫赫军功,这对于风雨飘摇的贾家来说,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贾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她王夫人,去拉拢贾铨!
可是,贾铨……真的值得投资吗?
王夫人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她可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妇人,能在贾府这等龙潭虎穴中站稳脚跟,甚至隐隐压过王熙凤一头,靠的可不仅仅是出身和“贤良淑德”的名声。